返回蛟为水裔·四(1 / 1)余烬sett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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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裔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风蛟的。

听闻师尊破格收了个小女孩为徒,清裔有些惊讶,有些嫉妒,更多的则是好奇。

在一番来往之后,清裔觉得风蛟是个可爱的人。他发现在风蛟故作成熟的外壳之下,悄悄藏着颗小孩子顽皮的心。

玄龙观的弟子们却总觉得这二人不对付,因为他们总看到风蛟像没事找事一样来挑清裔的刺。怎么不好好修炼在这里发呆啦,招式哪里又用的不对啦,今天师傅讲话你又走神啦,诸如此类。只是在清裔看来,风蛟每次训斥他的时候,眼里都带着狡黠的笑意,所以他知道,风蛟这是在逗弄他。

他一点都不生气,正如旁人了解到的那样,清裔是个温和的人。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清裔有些碍眼的呢?

大概是在那次剑术考核的时候吧。

道分五行,金、木、水、火、土,清裔的剑修的是水,而风蛟的剑修的是土。

清裔很看重这次考核,他早早的就开始准备,预备展示一套名为猛浪的剑法。猛浪剑,顾名思义剑势汹涌如猛浪,是一套很惊艳的剑法。这剑法他偷偷修习了许久,就是希望能在剑术考核上大展身手。

可到了考核的前两天,清裔还是有些不得要领。

他早已将剑谱烂熟于心,动作也分毫不差,可施展出来,就是差了点意思。

“你这挥的不太对吧。”他突然听见一旁的树杈上传来女孩子的声音,一转头,正是风蛟。

“不知师叔有何见解。”清裔向风蛟行礼。

“我看你剑势向前挥砍,一往无前,极为豪壮。可你本人却丝毫没有向前的趋势,瞻前顾后的。这人和剑相互是矛盾的,怎么可能是对的。”风蛟说道。

清裔觉得风蛟说的在理。他太想做到完美了,所以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剑法的每一个细节,这才导致他有些畏首畏尾。清裔闭上眼睛,不再纠结动作,而是想象自己是江水上奔流的一股猛浪,随着一股波涛涌来,他猛的向前刺出,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绝无回头之势。

“有点意思了。”风蛟赞赏道,“剑法是设计给人用的,剑只不过是工具。真正通晓了剑法后,即使手中没有剑也能施展剑法,展现剑意,此谓心中有剑。”

清裔并不太能立马体会得到这句话,但是他的猛浪剑法却实实在在的前进了一大步。因此他恭敬地对风蛟说:“多谢师叔指点。”

风蛟朝他摆了摆手说:“你这剑法倒是挺有意思,剑谱借我瞧瞧。”

清裔立即将剑谱呈上,然后自己认真的练起了剑,一遍遍的体会身如猛浪的感觉。风蛟就坐在那棵树上,兀自翻着剑谱看。

待到夕阳快要落山,清裔觉得自己已经练了个大成,他信心满满,心情奇佳。抬头却发现风蛟已经走了,还带走了他的剑谱。

真正考核的那一日来临了。

谁知风行子却在考核开始前,突然点到风蛟:“不知师妹近来于剑法上有何领悟?”

风蛟显然没想到这剑术考核也有她的份,她挠了挠头,尴尬地说:“说来惭愧,进来几个月都没好好练剑。”她窘迫极了,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又补充道“不过,近两日我学了个新剑法,如果大家不嫌弃的话,可以舞来与大家助助兴。”

清裔感觉有些不妙。

他的预感灵验了。风蛟站到众人中央,舞了一套猛浪剑法。她的表演——大到剑法的感觉、气势,整套动作的流畅度,小到她的每一招每一式,甚至是手腕倾斜的角度都是完美的。作为最熟悉这套剑法的人,清裔挑不出一点毛病。

如果说清裔用几个月的时间将这套剑法练到了八成,那风蛟用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学会了十成十。

人群里迸发出热烈的喝彩,清裔却觉得无比刺耳。

他听见他擅长剑术的师兄清衫赞叹道:“师叔修炼土系,却能将水系剑法臻于至善,实乃剑术奇才。”

啊,是了。就是那一刻,他之前对于风蛟那些甚至算得上是亲昵的小嫉妒瞬间在他的内心膨胀,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扩大,再扩大,最终成长为他心中迈不过去的一个心结。

他嫉妒啊,他嫉妒死风蛟了。明明年纪还那么小,玩心还那么重,明明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三分钟热度,可是她却能轻而易举地到达清裔不敢奢望的高度,修剑也是,悟道也是。

“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只要参透了剑法的本质,修炼起来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他听见风蛟向大家讲解道。

清裔离开了道场,他像懦夫一样逃跑了。他无法在师傅和同袍面前把这套剑法再蹩脚的演示一边,他做不到。

从那以后,清裔就觉得自己变了。

——

风蛟却一直都很喜欢清裔。

她懂的很多,会的也很多,但她依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对世界有着无穷的好奇心和探知欲。所以她并不那么喜欢道观里的生活,她讨厌循规蹈矩、一成不变,她讨厌工工整整、井然有序。

她还讨厌白色的道袍。清裔的白袍最为洁白无暇,白的晃眼,风蛟最是讨厌。风蛟总想把那白袍狠狠的弄脏,弄得灰灰暗暗,破破烂烂。

她想走出玄龙观,去俪山外面游历,但是师傅不让。师傅说她还没有参透这个小小的道观,如何参透的了山外的世界。

所以风蛟只能在这玄龙观里给自己找乐子。而逗弄清裔,就是她最大的乐趣。

在她眼里,清裔就像一个紧紧缠在一起的绳结,让她忍不住想一层层解开。每当清裔产生了一些本不属于他的情绪,风蛟就觉得自己把绳结又解开了一层,她开心的仿佛自己成功在那洁白的道袍上留下了一个脏手印。

所以风蛟喜欢清裔,尽管这份喜欢可能有些畸形。她知道清裔也喜欢她,她有种种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但她却佯装不知。

风蛟的喜欢可不是什么福气,她总是喜欢挑清裔的事,但清裔却从来不生气。不是因为风蛟是他的师叔,而是真的从内心深处包容和接受她的小任性,风蛟能感觉得到。于是她便变本加厉的试探他的底线。

直到她玩过火了。

说实话她也不明白清裔为什么生气了,当她发现前两天还在刻苦练剑的清裔却没有来参加剑术考核的时候,她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猛浪剑法是你本来想演示的剑法,对吗?”风蛟终于在玄龙观的屋顶上找到了清裔。

清裔不回答她。

“我不是有意的。若是知道你是为考核准备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拿来用的。”风蛟解释着。

“你本就修炼水系,耍起猛浪剑当比我更为有气势。”风蛟安慰他,但她却感觉清裔的呼吸更急促了,脸色也变阴沉了,他甚至都不愿意看她一眼了。

“有我在前面铺垫,你还怕得不到好成绩吗?”风蛟想继续开解清裔。

“别说了,小师叔。”清裔几乎是用央求的语气,“我求求你别说了。”

到最后,风蛟也没能把清裔劝回道场。清裔不可能告诉风蛟他为什么会崩溃。他不说,风蛟就想不明白。风蛟想不明白,自然也就说不出有用的劝慰,只会火上浇油。

风蛟突然想起她小时候有一个布娃娃。她喜欢把布娃娃的身体紧紧地团在一起,然后再看着它自己慢慢舒展开,她觉得这种自我恢复的过程很有趣。她每日一遍遍地卷,再一遍遍地看着布娃娃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并乐此不疲。直到有一日,她突然听见了麻线断裂的声音,然后,娃娃身体里的粟米开始扑簌簌的往外落,它的身体迅速下陷,最后瘪成了两片布。

娃娃再也恢复不回去了。

风蛟仿佛又一次在脑海里听见了麻线断裂的声音。

从那之后,清裔依旧是风蛟在这玄龙观里最感兴趣的东西,只是风蛟却再也不逗弄清裔了。他们之间的那些小暧昧统统都消失了,只剩师叔与师侄一种关系。虽然在玄龙观的旁人看来,两人的关系似乎是比之前融洽了许多,可风蛟知道,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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