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无月。
观音禅院,后房内。
正有两人,一人身形枯瘦,盘踞在榻上,一人身形峻拔,却弓腰附身,十分恭敬。
二人窃窃私语,不时点头、摇头,似在商议着什么。
烛火闪动,将二人的身形拉长,映衬到墙壁上,看起来颇有几分恐惧之感。
只听广谋道:“广智师兄的毒药颇为毒辣,那唐朝和尚一行人吃了竟无反应,足以见其确有几分真本事,所以定然不能乱来,以致打草惊蛇。”
金池点头附和,那广智的七虫八草粉他倒也曾听闻,昔日里倒也确实无往不胜,这次不知为何却吃了瘪。
但看广谋胸有成竹模样,显然早已想好了对此,开口道:
“怎的这般墨迹,有何想法快快说与师祖听来。”
他一心只念着宝贝袈裟,恨不得当下便跑到偏殿内,将那一伙唐朝来的和尚,就地斩草除根。
广谋拱手作揖,道:“广智师兄的想法是对的,这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那伙和尚,跋山涉水而来,定然舟车劳顿,人困马疲。现下又在我观音禅院大快朵颐,想来正是松懈之际,已然将防备之心卸下。”
“到得后半夜,我们只需......”
广谋说的绘声绘色,金池还没听完,便以手抚须,眉眼间满是笑意,说不出的欢喜。
心道:此计可行,此计甚好。一把火烧他个干干净净,好教任何人找不出借口,我还继续当我的观音禅院方丈,普度众生。
他越想越妙,恨不得立刻一把火将江流一伙人立时烧死。
半晌。
等到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
广谋这小子正面带笑意,一脸谄媚的等着他发号施令。
金池理了一下衣领,脸色一变,正色道:
“混账东西!你把师祖想的也太狭隘了些,师祖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么?珍宝便能使我动心么?师祖可是得道高僧。”
“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休要再提!”
言之凿凿,说的义正言辞。
说着,将衣袖一甩,变得十分生气。
广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开口说道:“弟子愚昧,还好师祖点醒,不然差点走错了道路,险些铸成大错!”
他面色诚恳,接着说道:“此等季节我观音禅院又怎会失火,便是着了火,弟子便是舍了性命,也定要保护唐朝来的高僧。”
金池闻言,点了点头:“去吧!切记定要保护好唐朝师傅一行,不得伤害他们分毫。”
说到分毫二字时,金池将牙齿咬的铮铮作响。
广智回道:“弟子领命,定会好好照顾好唐朝来的师傅们。”
说完,转身离去。
转身的瞬间,他面色又变,说不出的得意。
广智师兄,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这静远殿的长老,师弟我就却之不恭了。
待得广谋走远。
那金池看着放在案几上的包裹,又回忆了刚才和广谋的谈论,自觉天衣无缝。
终究是憋不住笑意,偷偷的笑出声来。
......
却说那广谋自后房离开,便径直来到了东山的大小房头。
悄声里通知众位师兄弟。
不一会儿,人影闪动,房里便聚集了百人之众。
见来人差不多了,广谋清了嗓子,说道:“不知众位可曾留意今日来的一伙唐朝僧人。”
一人道:“自然记得,那一伙人可大有来历,是从天朝而来,想那......”
另一人道:“天朝地大物博,珍宝不计其数,那袈裟更是......啧啧啧”言语中尽是羡慕。
“谁说不是呢?到底是大地方来的。”
......
广谋听着下面人议论纷纷,净是夸赞,满是羡慕,眼看便要跑偏。
登时。
脸往下一拉,面色极为不悦,呵斥道:“住口,你等这些没眼力见的人,在乱说些什么。”
“听闻,这伙人可不是正经和尚,那个个身上可都沾染着鲜血,是比强盗还要凶残数十倍凶徒,杀人不见血,视人命如草芥。”
“他们此次正是冲着我观音禅院而来的,你等还在这里黑白不分,是非不辨。”
“我很失望!”说着,广谋露出一副落寞模样,显得失落至极。
众僧哑然,皆充满疑惑。
虽然那伙人看着确实不像正经和尚,但是......
杀人放火,草菅人命之类的是不是有些夸张。
见众僧面露异色,广谋面向一众僧人:“你见过和尚喝酒、吃肉、划拳的么?”
说完,又转了个身,面向另一面:“况且我等修行那是修心,只求问心无愧即可,财物功名于我等乃是浮云。”
他喘了一口气,接着道:“那和尚竟能拿出这等宝贝袈裟,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我所料不错,这可都是赃物!”
广谋说的铿锵有力,有鼻子有眼的,在场的僧众已然信了大半。
广谋环视四周,见已有不少人信了自己的话,厉声说道:
“况且,今日白天那一伙人口出狂言,当场侮辱我师祖方丈,称其为‘蛤蟆’”
“师祖是蛤蟆,那我们又是什么呢?”广谋观察众僧的神态,反问道。
话一出口,众僧哗然,个个变了脸色。
“真是欺人太甚,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细细想来,这果然不是正常和尚能干出来的事儿。”
“定要找他们讨个说法。”
......
广谋见众僧情绪已被自己激起。
伸出双手,向前方虚按,连连示意,让大家安静。
而后他装模作样,考虑了一番,说道:“他侮辱我等倒也罢了,我等俱是潜心做功课的,倒也不将其放在心上。”
“但,师祖方丈已然近三百岁之高龄,到头来竟然还要受此黄口小儿羞辱。”
“说的对,我等倒罢了,得罪了方丈......”
一人接着道:“得罪了方丈还想走?没那么容易。”
另一人道:“既是恶徒,那索性便趁着今日替天行道便是。”
“不错,替天行道。”
......
话分两边。
却说江流一伙在偏殿内大快朵颐,也并无吃出任何不妥。
一众神仙俱有仙籍登记在册,自是不惧凡间的毒药。
那江流有万法不侵被动,毒药也奈何不得。
众人只觉吃迟到后来,饭菜稍微有些味道不对头,但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来毒药对众人无任何影响,观音禅院这伙人也不值得,或者说不配他们去提防。
这二来,便是诸位都在兴头上,也顾不上这许多。
推杯换盏之后,众人皆心满意足欲离开。
众人不知情可以放松警惕,但江流不敢大意,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一个摆手将众人叫了过来,一番叮嘱、商议。
听完江流所说,众人一机灵,眼中划过疑惑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