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和如愿以偿抓住了那棱角，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岸上。

周身冒着幽幽的蓝光，像是包裹在水里，轻柔舒服。

阮清和摊开手，手里握住的那枚小印破破烂烂，丢在大街上，恐怕都没人要捡。

纵横交错的裂痕上，隐约有古朴的花纹，一股沧桑之气迎面袭来，似有洪荒时期金戈铁马之意。

阮清和挣扎着站起身，将那小印提溜在指缝，冷笑道：“你还不出来？这枚崆峒印救我一次，恐怕已经难以为继了吧。”

崆峒印被传说得神乎其神，但到底是个死物，没生腿脚，不能把她从那寒谭池底下给捞上来。

能救她的，只有活物。

那活物就是传说中那个控水炼药的奇女子孟初寒。

阮清和拼上性命赌这一遭，就是为了她，为了这微乎其微的可能。

女子幽幽的叹息声响起：“你且后退些，在这忘川水里待了万年，我早就厌倦了。”

淡淡的光影从崆峒印里钻出，那女子一头长发柔顺地垂下，发尾像水草一样蜿蜒，脸色苍白得诡异，红唇也无一丝一毫的血色。

但即便是这样落魄，还是没能压住她那双水亮眸子，以及能令人色授魂与的气质。

阮清和有点势利眼，从不看没用的书，几乎没看过完整的一卷书。

她看到这光影美人，脑子里有女妖且媚、荆钗布裙不掩国色等几个字眼零星闪过。

阮清和被这惊人的美一滞，眼神都迷茫了片刻。

阮凤兮能成为九重天第一绝色，当然不是全靠了她那个当天帝的兄长。

她自身的才艺容貌，也是寻常所不能及。

阮清和日日受阮清和的熏陶，也没能在这女子的面前镇定下来。

那女子见阮清和不动，轻叹一声。

一阵轻柔的力道推着阮清和向后退了两步。

那女子咳嗽了两声，原本浅淡的光影更淡了一些：“我是孟初寒，你来找我，是为了这枚崆峒印吗？”

她沉在水底多时，还有这样目空一切的傲气。

阮清和不再怀疑这女子的身份，淡淡地说道：“这崆峒印已经在我手里了。问话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孟初寒沉默了下来，如阮清和所见，她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这万年以来，浸泡在这忘川寒潭里的，不过是她的一缕残魂而已。

妖不入轮回，没有来世，她只能把握住今生。

孟初寒收敛了那点所剩不多的傲气，坦然道：“控水术是我生来就有的天赋，你有了这崆峒印，大概也能掌控一二。从这忘川潭底下，一直游到九重天倒是足够了。我只能教你炼药。如今九重天上，可还有炼药的仙主？”

孟初寒凭借这那一手精妙绝伦的炼药本事，当上了初寒仙主。

无论是在她之前，还是过了这万年，都没神仙有她这个本事。

阮清和想了想，便道：“仙主羽化后，九重天新设了医官署。都是一些小仙在学炼药，偶尔也能有些奇思妙想。我对这方面不大再行，倒是不知道有没有内幕。仙主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去打听打听。”

孟初寒眼眸微亮，身姿摇曳着走近，宽大腰带束起的腰像新掐的柳条。

她羞涩一笑，说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神仙。西荒的苏君鹤，苏大公子，你听说过没有？”

苏大公子这个称呼，早就绝迹了。

阮清和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苏君鹤是西荒某一任神君的长子。

时过境迁，他如今是西荒的老祖宗，全天下的上神。

阮清和略带一点诧异道：“我不久前才与他见了一面。不过，他早就不唤作苏大公子，大家都尊他为苏上神。西荒这一任神君还管他叫老祖宗。”

孟初寒脸色似嗔似怨，幽微难明，偶尔眼底还闪过一丝喜悦。

阮清和身为少女的那一颗玲珑心，还未曾萌动过，由此难以理解孟初寒这百转千回的情绪。

她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问道：“他……他娶妻了吗？”

那残魂身躯不稳定地摇了摇。

阮清和断定，但凡她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这缕岌岌可危的残魂就会烟消云散。

于是她赶紧摇了摇头，说道：“苏上神孤身一人，并未娶妻。他已经是十六万岁的高龄，寻常神仙在这个时候多半已经婚嫁。四海八荒内也没有神仙敢过问他的亲事。”

孟初寒脸色一喜，她努力克制着这股欣喜，不好意思地说道：“让你见笑了，我这残魂不能经受太大的情绪波动，否则就会加快消散。但我还是想要知道，他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苏君鹤性子懒散，轻易不踏出西荒半步。

阮清和常溜出去闲逛，连北荒神君的小妾都碰见过几次，却连苏君鹤的大名都没有听说。

近来唯一的交际，就是苏晚。

阮清和看着美人那急迫的神情，颇有些不忍心：“苏上神近来，在操心小辈的亲事。他想为西荒神君寻摸一个性格温婉，出身名门，容貌绝色，且还能文善武的媳妇。”

孟初寒大惊失色，那残魂的身体出乎意料地定在了原地。

“他……”，孟初寒欲言又止，“他的要求太高了些。那西荒神君恐怕难以成亲了。”

阮清和赞同地点了点头，以苏君鹤那厮的眼光，除非孟初寒在世，否则再没女仙能符合他的要求。

孟初寒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过后，就开始不知足。

她意犹未尽地问道：“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这九幽不是好地方，你能得个崆峒印就算极好了，千万要知足。”

许是只剩下一缕残魂了，孟初寒显得很急切，急不可耐地想要出去。

阮清和不得不压制住孟初寒的想法，摊手说道：“我被罚在此思过百年，哪能那么容易就出去了。不过，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苏君鹤了。”

孟初寒听到前面的话，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直至后面的话，她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他为什么会来找你？”孟初寒不禁有些敏感。

“据说西荒神君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