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陵向前探了探身，轻声说道：“温止陌不日就会迎娶碧姝，将帝姬献给天帝，作为进身之阶。九重天上的仙主有数位，尚且算不得尊贵。仙主之上，还有天尊，已经多年未曾封过了。”

天尊虚衔，对于修炼一道大有裨益。

他尚且忍不住心动，更何况温止陌。

阮清和闭上眼，轻声说道：“出去！”

容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地望向阮清和：“清和，你跟我走。云知白状告你的事，并无确凿证据，此事可大可小。我已经和阮凤兮撇清了干系，能护着你。”

“清清让你出去，你没听到吗？”

温止陌大步流星走进屋内，举剑往容陵身上刺去。

容陵闪身一躲，那剑芒却仍旧斩断了他一缕发丝。

容陵怒道：“温仙主好剑术！”

温止陌冷笑着答道：“本仙主的剑术好与不好，用不着容神君费心！容神君特意挑着本仙主不在的时候跑来，是存心要诱拐本仙主的清清么？”

温止陌这声“清清”唤得好生暧昧。

阮清和都讶异了一瞬，她何时成了他的了。

不过，温止陌要拿她去邀功，倒勉强也算一着。

容陵没在意温止陌的话，却在瞧见阮清和无动于衷的时候，生出了几分恼意。

他认真地说道：“清和，你若是愿意跟我走。我便能下定决心，为你争上一争。”

九重天如今有愧于容陵，倒也不能拿他如何。

阮清和垂下眼，叹道：“容陵神君，你这话说得迟了。若是早上百年，我或许真会感动。如今清和心存死志，无颜苟活于世。”

她那身蓝色衣衫早就穿不得了。

温止陌殿里只有清一色的白衣，阮清和改了一件来穿。

此刻配上这身霜衣，她更显柔弱，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寂寥之气。

容陵是君子，哪怕这个君子有些自私自利，到底不忍心让阮清和为难。

他话都没再多留一句，就挥袖而去。

文瑛在门口探头探脑，观望了许久，见此就冷嘲道：“这东荒神君，怎么也不走正门呀？嘁！”

他吐出嘴里的果核，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阮清和淡淡地说道：“走着出去，不足以体现东荒神君的气势。唯有凭空消失才好。”

她这话一出，就连那平时向来矜持的文枫，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阮清和反倒冷静得过了头，眼睛看着虚空，随意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温止陌这些日子行色匆匆，总是几天几夜不回宫，一回来就是在深夜。

阮清和过得好不自在，温止陌忽然出现在殿中，她还有些不适应。

温止陌忽略了她的话，眉梢一皱，问道：“你心存死志？”

阮清和并不理他，重复问道：“你今日为何回来得这般早？”

温止陌沉默了片刻，握住了阮清和的手，说道：“我不会娶碧姝。那些话，我不过是说来诓她的。她手里有一样东西，我很需要。”

阮清和仍旧不理，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要见青鸾，我想见她。”

温止陌把她关在这里，足足有两月。

阮清和一开始，尚且还觉得有些新鲜。

时日久了，却是有些腻味了。

温止陌并不常常回来，阮清和语气里大有一种无理取闹的意味。

“你既然不想待在我这里，那刚才为什么不跟着容陵走？”

温止陌的眼底隐隐带着笑意，试探着搂住阮清和的腰。

她身子微微一晃，强忍住没有挣脱。

温止陌的声音轻得近乎呢喃：“你是舍不得我，还是担心我被天帝问罪？我上次入了轮回，却是让你担心了吧。”

阮清和眉眼一冷，淡淡地说道：“我本不想多问，是你非要提起。”

崔九是她的人，她即便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端倪，终究还是有所怀疑。

温止陌本也是被她所累，阮清和念及此，全当作毫无察觉。

今日不知为何，就没法忍耐下去了。

容陵的话，终究还是激起了阮清和的怒意。

“温止陌，你当真是替我受过吗？我思量了许久，得出了千百种结论。哪怕是你替阮凤兮办事的那一种结论，都还是推论不通。”

她平静地说道：“我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温止陌冰凉的手指抚上阮清和的眼，嗓音清澈：“清清，就当是为了我。你若是不想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就不要再问。”

他将佩剑塞到阮清和的手里，剑锋抵在他的心口处：“清清，要我活，还是要我死。我都由你选择。”

阮清和握住剑柄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咬住嘴唇，刚狠心一用力，剑柄就从她指尖滑落。

她不知道为何，在温止陌的面前，总不能干脆利落。

她对谁都能狠下心，连自己都不例外。

温止陌待她这样不好，她却还是对他怀有一分恻隐之心。

阮清和在地府没查出半点头绪，但在这方面有了些模糊的思绪，她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阮清和重新将剑柄握在手中，用力往前一送。

那剑刚巧与温止陌侧身而过，直直地跌落在前方。

阮清和一脚踢翻了桌案，碎了一地的点心和隔夜的茶水混在一处，黏糊糊的令人反胃。

阮清和面色如常，指着殿外说道：“滚出去！温止陌，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被人隐瞒的感觉，很不好受。

但等到温止陌真的毫不迟疑，起身出去，阮清和心里又空空荡荡的。

阮清和抱膝坐在地上，寒冷的地气透过她的身体，冷到了她的心里。

她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有了心思去打量身前刚送上的一桌子好酒好菜。

温止陌吝啬，这一回却是难得的大方。

文瑛刚才蹑手蹑脚地送菜进来，还不忘知会她一声：“仙主说了，东荒的假君子只能吃馊茶馊点心。帝姬却是不同，只管做了最好最贵的来。务必要让她欢喜。”

这一桌菜早就凉透，阮清和没有胃口，只勉强夹了几筷子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