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主英明。”
言蹊猛烈地咳嗽了一声,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两抹病态的红晕。
阮清和不介意言蹊有多深的城府心机,也不在乎他在荒芜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言蹊颇受拥戴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荒芜为她选定的夫君。
若非这个身份,若非她并不反感,懒得再推拒。
以言蹊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荒芜只能是阮清和的荒芜,若想是改了姓,那便是逆了她的意。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你特意引我来此,也是利用我来制衡谁么?”
言蹊若真的不想让她担忧,便不至于让人传来假消息。
更不至于在身子虚弱的情况下踏出荒芜一步。
他的性子沉稳得像个活了千万年的老者,独独不像她的夫君。
红绫曾乐滋滋地告诉阮清和,她亲眼去瞧过那些千挑万选出来的少年郎,年岁都只比她大千岁左右。
阮清和的煞星之名,常常让人忽略了她出生不过万年。
在九重天,尚且还只是个不知事的豆蔻少女。
言蹊大她的这千年,实在得有些过分了。
“妖主,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妻子。”
言蹊认真地说道:“不管喜欢与不喜欢,你我都是一体,不分彼此。我承认我另有图谋,但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想必,妖主应该瞧见阮凤兮身侧的素衣侍女了。那是阮太微的私生女。”
阮清和初初这样一听,才反应过来,那位面容妖娆的侍女为何身穿不伦不类的素衣。
言蹊身体虚弱,故而穿着素淡,只因那衣衫越华丽,便越衬托他的苍白,显得滑稽。
其实他是喜欢华服的,红绫私下告诉她,言蹊藏了几幅古画,都是穿了颜色艳丽的衣衫,装扮力求华贵。
阮清和并没有为此心软,与言蹊有关的事情,她总忍不住多思虑几分。
言蹊如此,是迫不得已。
那位妖娆侍女如此,就值得玩味的。
阮凤兮并不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女人,更何况那侍女的容貌略输了她两分。
她为了显得她宽宏大量,从来恨不得将所有的绫罗绸缎都堆积在身边人的身上,以遮掩内里的伤痕。
容陵赠阮清和剑之后的几年,阮凤兮身侧的侍女衣着华贵得堪比一些仙君。
只是捋起衣袖一看,手臂上没一块好肉。
阮清和淡淡地说道:“她爱慕你,你意欲何为?虽然麻烦了一些,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们。”
她宽宏大量,言蹊这些年来勤勤恳恳为她做了不少事,当得起这份赏赐。
言蹊沉默了片刻,似乎被她这句话给噎住了,随即就是好一阵咳嗽。
他轻声说道:“在其位谋其政,言蹊是妖主以后的夫君,就断然不会三心二意。只是依妖主之见,这位似月姑娘,可能派上用场?”
好端端的夫君二字,明明该是情深义重、柔情似水的词儿,硬生生被念得毫无情绪。
阮清和顿时万念俱灰,实在接受不了这桩被强拉的姻缘。
她压下复杂的情绪,说道:“西海来的那个娇娇侧妃,惯会撒娇卖痴。乔玟生性惫懒,不喜欢讨好男人,却是落了下风。何况那侧妃已经身怀有孕,听说是个男胎。似月若去,阮太微想必会接受这个帝姬。”
阮太微不知是哪一年来了这魔界,与那魔女春风一度,生下了似月。
只是他当时并不觉得如何珍贵。
且看似月的容颜,也能猜想出她亲娘的气质艳俗,难登大雅之堂。
阮太微心高气傲,几乎是与阮凤兮如出一辙,自然不愿意承认。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似月的出现恰好能破了阮太微不能生的传言,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此事我倒是忘记告诉妖主,”言蹊眼底有淡淡的歉意,“西海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并非阮太微亲生。”
阮太微久久没能有子,九重天早有猜测。
只是西海侧妃胆敢给阮太微戴绿帽子的事情,仍然把阮清和给惊得不清。
她回想起那西海侧妃娇声娇气的模样,面无表情也掩饰不了娇纵的神态,不由得暗道了一声:人不可貌相!
她心里已经信了八成,嘴上却还顺口一句:“哦?此事非同小可,你如何就能确定?”
言蹊认真地看着她道:“魔君昨日与我交谈,提起老天帝与他的旧时恩怨。魔君这些年始终为老天帝讥讽他无子耿耿于怀。只可惜老天帝死得早,无从报复。就只能下了一味药给阮太微,让他不能行房。只是阮太微广纳妃妾,令他颇为不解。”
西海侧妃有孕一事,阮太微生怕起波澜,瞒得好好的。
若不是乔玟在内,阮清和也很难知晓。
但阮太微不能行房事,实属无稽之谈。
乔玟刚嫁给阮太微那几年,还颇为受宠,有时候虚弱得连床都下不得,气得在阮清和面前破口大骂。
阮清和心里有了猜测,却没有说出来,而是道:“世上最珍贵的,莫过于难求之物。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她先等着。阮凤兮那里若有什么消息,让她及早回禀你。”
言蹊自然答应了下来。
他想了一想,又道:“妖主来此,无非是担心我。等事毕后,我很快就回荒芜。妖主可先行。”
言蹊这番话无可挑剔,阮清和当真有些愧疚。
她来此不仅仅因为他,还有顺路来看看卿尘的意思。
若是方便,顺便在阮凤兮处布上一局,成与不成听天由命。
只是没想到言蹊把这些事全替她做了。
他越是如此,她心里就越是慌乱。
她问道:“你几时回去?我刚好与你一道。”
言蹊作为荒芜主母简直没有缺陷。
他包容地笑着,说道:“明日一早就走,想必妖主还有要事,不劳相送。”
说话间,那宫殿大门忽然吱呀一声,向前扑开一条细细的缝。
从那缝里,露出了半个黑漆漆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宫室内,阮清和被他看了个正着。
言蹊神色一变,道了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