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蜿蜒的队伍从桥头一直排了有几百米长,奇怪的是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没有插队的,连吹牛打屁的都没有,甚至都没人低头看手机。
喜水心里泛起嘀咕,过个桥至于这么认真吗?
哎——对了!说起手机……靠!摸遍全身果然掉了!肯定是在水里扑腾时候搞掉的!
等等,这是啥?从裤兜里掏出被破布包裹的黑筷子,老头留下这玩意竟然没被水冲跑?算了,还是先打听清楚地儿赶紧回去,别等天亮了搁在路边的棺材再吓着路人。
“不好意思,麻烦问下,这是哪啊?”喜水走到队伍最末尾拍了拍前一个人的肩膀。
……缓缓回过头……
半边脸凹进另外半边里,两个爆珠般的眼珠子紧紧挨在一起,鼻子塌进嘴巴,喉管翻出来外露一条鲜红的血管一直延续到胸口,就这样还挺着笔直,一身山寨的摩托车手服闪着荧光条,往下一望,果然半条大腿嵌在链条里。
“妈啊!鬼啊!”喜水扯起嗓子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听到叫喊声打更前边几个纷纷回过头……
有一个脑袋整个缩进脖子里,看着像被一刀切了似的刀口整齐;
还有个看背影很正常,一转身发现竟是张纸片,就跟压路机碾过似的;
还有捧着自己白花花的肠子的就像捧着颗大白菜;
还有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每走一步就要停下半秒把震掉的脑花重新塞回去……
就这一眼吓得喜水七魂少了一半,眼睛都直了,身子一软往地上出溜,可却发现小腿硬梆梆得根本弯不下去,更恐怖的是随着前边摔死的摩托车手往前移动一步,自己也紧跟上一步。
最要命的是身后又贴上一个,下意识一回头,一个脖子伸的老长,舌头掉在外,双眼像金鱼一样凸出来的吊死鬼紧紧挨着自己也往前挪。
这就像上了一条身不由己的流水线,最初惊吓后喜水涌上第一个念头就是发噩梦了,可这梦怎么这么真实?
扇了自己两个嘴巴也不见醒,关键是大腿不受控制,亦步亦趋的往上桥方向走,前后夹着死相凄惨的惨死鬼。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阿弥陀佛,菠萝菠萝密,集圣父圣母圣子的名义……”
长长的队伍缓缓蠕动着,眼瞅着就要上桥,喜水想破脑袋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都念了一遍最后还是站在了桥头。
只见木制的桥门两端无风飞扬着两条白幡,一边写着“油尽灯枯至彼岸,”另外一条挂着:“茶汤一碗了前缘。”
桥廊上方挂着一四方牌匾,两个浓墨重彩的大字隽永缱绻:
“奈何”。
“奈……奈……奈何桥?”喜水顿时一脸咔白跟开了美颜似的:“奈……奈……何桥!”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这是阴曹地府!”喜水瞳孔缩成黄豆粒大小:“我……我嗝屁了?!”
不能吧!就一瓶半斤5块5的老白干,这就酒精中毒了?不对,等等!难道是假酒?
怪不得……啊!啊!啊!那帮挨千刀的假酒贩子不得好死啊!
喜水哀嚎着一抹脸,哀莫大于心死,这下终于明白了——不是撞鬼,而是人死到了阴间排着队过奈何桥。
可怜自己还没走出过省道啊,连妹子手都没拉过,白白活了19年麦当劳都没吃饱过,最近一次进县城看电影还是半年前。
老头,哎,老头呢?
喜水忙翘起脚尖,一排黑布隆冬的脑袋瓜子连绵不止,看不到头也见不到尾,别说找人就算找到也走不出去队列啊,而且老头都死了七天了,说不定早就过了桥领了轮回。
唉!罢了,罢了,真是有够倒霉的!守灵,守灵,一瓶假酒把自个守到阴间了……
老头啊老头,喜水呜咽着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嫌地府无聊,想找人陪啊?”
队伍继续缓缓移动,过了桥头上了桥面,桥上腥风阵阵,桥下波涛汹涌,夹杂着从上游冲刷下来的断臂残肢,还有随着波浪起伏的累累白骨,走到江心听到江水的轰鸣,时不时泛着腥臭的水沫子拍打在脸上。
果然,传说中的黄泉碧落那可不是盖的,这气势恢宏的,跟钱塘江大潮似的,虽然自己也没亲眼见过。
过了桥心就快到桥尾,队伍缩短到只剩下前边几个,喜水伸长脖子终于见识到在阳间顶顶有名的小摊子,谁都逃不了光顾的,童叟无欺不收钱带公益性质的茶汤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