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没办法细查,甚至如果他们坚持不让入村的话,即便是我这个恩光县的县官发话,恐怕也不太好使。”
天色微亮,桌台上的用于照明的灯油已经快要见底,方本孝方大人愁眉苦脸的将面前那本有关于瓮村的县志资料重新收拢归好,亲手放回进一旁上了锁的红木小盒里面。
“瓮村…”
“怎么在黄花郡城里藏有这种地方的事情,我身为百威卫百户,之前竟然连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眼神罕见的露出了一抹凝重神色,王忠搓了搓下巴上的坚硬胡茬,脑海里面就像是被一根擎天巨棍给搅了个地覆天翻一般,昏昏沉沉的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理性。
年限跨越时间过长,从三十年前,这瓮村里的古怪事情,就已经被当任期里的恩光县令,胡大志,命令自己心腹张县丞,偷偷所记录成册了。
只不过在胡大志上报了当时黄花郡城的百威卫衙门以后,这件事情却直接变成了一桩悬案,并且当时由衙门百威卫们,前去瓮村所调查之后所记录的一些案牍口录,也全都被有心人给刻意的悄悄销毁掉了。
回想起之前县志上有关于瓮村的记载还停留在三十年以前,而这三十年间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空荡荡的连一句只言片语的信息,都未曾留下来。
“我准备召集好人手,再去瓮城里面仔细探一番,不然王某身为黄花郡中的百威卫一员,实在对不住穿着的这身官服!”
脸上神色一再变换,王忠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目光坚定的望着方本孝方县令开口说道。
这瓮城的水隐藏的很深,若果不是这次那食人妖魔的踪迹太过于显眼,恐怕还真没几个人能够发现这处普通村落中的“不凡”。
究竟是那食人妖魔,兔子不吃窝边草,就隐藏在那瓮村之中,还是这家伙因为害怕瓮村之中隐藏的某些特殊物品和生物,所以没有选择对这个村子动手?
亦或者这怪物奸邪狡诈,意识到吾等百威卫对其的追捕手段不好对付,所以刻意的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想要将自己等人的目光转入那神秘的瓮村之中,来一招驱虎吞狼,自己好坐享其成渔翁得利也未尝可知。
但是无论结果为哪一样,这瓮村自己都是非去不可了,即便明知道那里极有可能就是追捕邪祟提前布下的一处陷阱,自己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除非自己真的能够“揣着明白装糊涂”,
和现在的恩光县令方本孝一样,明知此处有古怪,但只要不对周边百姓造成难以抑制的伤亡动荡,干脆就装作不知道任其发展罢了,毕竟铁打的县城流水的官,任期已满,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哪还管身后洪水滔天。
“王大人,慎言慎言!”
“听在下一句劝,那邪祟肯定不会藏在瓮村,那地方就和老虎的屁股一样,碰不得!”
“三十年前,胡大志胡县令前面,是谁在恩光县城当县令你不会不清楚,依着那位大人的性格,这瓮村多半就是他留下的一处暗子,”
“虽然我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但这种东西,就像是一处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一样,贸然碰过去,就算侥幸不死,也会碰一鼻子灰!”
活动了两下喉口,方本孝瞪着一双牛眼,恨不得直接上去将眼前这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给生生掐死。
自己已经足足劝了一整夜了,可这厮偏偏就是不听!
非要去那如同水火般避之不及的瓮村里一探究竟,这万一要是捅出了什么漏子出来,不止是他王坚身上的官服锦衣,就连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恐怕也未必给能够保留的全。
脸色忽青忽白,一想到其中有可能会牵扯进去的厉害处,方县令的一张脸更是阴沉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不管是谁!”
“只要他违背了大乾律法!”
“那王某人就要他不好过,再者,那瓮村事关吃人邪祟的抓捕信息,如果不去,难道就这样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满处马不停蹄跟在那妖魔屁股后面吃灰?”
“你可以不去,只要按照王某的想法配合我便可,如若不然,我想我们千户指挥使大人,会很乐意来你这县郡衙门里坐一坐,和你方大人叙叙旧,一同喝上一杯茶水的。”
神色庄重的站直身子,王坚语气坚定的就像是一根铁钉砸在了地面上。
“话尽于此,明日一早我需要一个熟悉瓮村周边地区的向导,方大人别忘了从县衙的衙役捕快里面,挑选出一个精明能干的家伙,替王某这一行人带路。”
轻轻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伴随着鳞甲晃动产生的细微摩擦声响,王坚朝着方县令行了个礼以后,便直接转过身子,步伐沉稳的屋外走去。
只留下方本孝一人皱着眉毛,不断在心中敲定盘算着眼前这棘手无比的麻烦事情。
“唉!”
“随他去吧!”
“没想到本官一向稳字当前,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今天倒是被这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给小瞧了去…”
摇了摇头,方本孝一直紧紧绷着的一张黑脸也随着王忠离去后,如春雪初化般恢复了平日里恬淡。
对于这种认死理,遵守着自己底线一分都不肯退让的家伙,冷冰冰的几句话,就如同那烧红的小刀子般,
虽然能把自己气个半死,但事后,却又着实对其生不起气来。
在朝为官,当以造福一方百姓为己任…
特别是对于方本孝这种文人出身的地方官员,纵然现在已经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多年,
行事圆润谨慎,早已失去了当时刚刚头戴乌沙时的尖锐棱角。
但在其内心深处,年少时读书愿为民生立命的追求,多多少少还剩下了那么二三两。
虽然仅凭这二三两“良心”完全不能够彻底把自己的官途豁出去作为赌注的筹码,但对于一个真正将自己曾经的理想看重若泰山,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为之努力奋斗的家伙,
方本孝虽然不认同对方这种愚蠢至极的做法,却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敬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