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黄昏,古道残阳。
大楚靠近燕国边境的南方官道上,突然出现一队行色匆匆的车马。
约二十骁骑护着一辆马车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赶路。
颠簸的马车内,一位容颜精致昳丽,气质尊贵的华服男子右手扶着一位芳华绝代的女子,语气温柔地安抚道:“娇娇,你忍着点。过了张家界,就是海边。等上了船,过了海,那就是我燕国的边境了。“
女子显然是十分不舒服,却免强自己绽出一个柔弱的笑容,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自己明显鼓起来圆滚滚的大肚子:“卿卿,你希望我们的孩儿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容颜昳丽的男子伸手摸了摸女子的肚子,眸中带着极至的溺宠和缱绻:“我希望她是象娇娇一样美丽动人又独具慧心的女孩儿。”
女子扬起绝美的脸,神容间带着几分娇嗔:“可我希望他是长得象卿卿一样英俊伟岸,睿智豁达的男孩儿。”女子说完,侧脸微仰看着男子时,美丽的双眸中是深深的痴恋。
男子正要继续说话时,突然,急行的马车狠狠地一个颠簸,紧接着就是一个急刹车。
男子眉宇间俱都是一凛,揽扶着女子的手也在这时侯紧了紧,语气发沉地问道:“什么事?”
马车骤然停下,一阵颠簸后,马车外飞鸟“扑扑”声惊起,尘林沙沙声震动不已。
马车外,官道两旁的树林中飞出两队人马,如惊鸿掠影,挟带着漫天的杀气席卷而来。
这些人一共有三十个之多,全部戴着一副钴镂骨的面具,穿着大楚国的将士服,手持刀剑,挟着刀光剑影,一齐稳稳地落在马车的周围,对马车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马车内容颜昳丽的男子掀起车帘,看到外面来的人是楚国的将士时,感觉突兀,声音更是冷沉,夹杂着隐忍的怒气质问:“你们可知我们是谁?”
为首的钴镂面具男子阴沉地回答:“尚殿下,燕国抛弃的质子,以为勾引了我们大楚国的长公主殿下,做了我们大楚国长公主殿下的驸马爷就能挟持我们尊贵的长公主殿下离开?“
尚卿两额突突跳着,儒雅温文的脸上怒气顿生:“楚华胤这是御磨杀驴,言而无信。你们连公主殿下也敢动吗?“
车内的公主殿下楚千娇再也顾不得身份,掀起车帘喝斥:“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本公主和驸马爷的车马也敢拦?”
为首的钴镂面具人突然向楚千娇公主殿下抱拳施了一礼,语气似乎颇为恭敬地说道:“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我们没有要冒犯长公主殿下之意。我们只是来杀燕国的尚卿。皇上有命,不能放虎归山,不得误伤公主殿下。燕国的尚殿下,杀,无赦!“
这最后一声“杀,无赦!”话音刚落,钴镂面具人已经一齐举起刀剑,冲天而起,个个轻功了得,剑光冲着尚卿围而攻上。
有人抛出长长的链子卷住马脚,将马拖翻;有人持剑上前砍杀。这些人有备而来,凶残而血腥,却再也不出一句话,只管杀人。
护送尚卿和楚千娇的护卫长高声叫道:“保护尚殿下!”
“保护长公主殿下!“
顷刻之间便是人仰马翻,血色弥漫。
尚卿和楚千娇所带的护卫也有二十几个,但截杀他们的面具人中,有几个武力值特别高,武功远在他们的护卫之上。
两方人马交手后,钴镂面具人很快就明显地占了上风。
尚卿原本一直护着楚千娇,生怕楚千娇被伤着了。但是,那些刀剑一齐向他逼来,明显是要取他性命。他的护卫一力护卫他,他还是不得不出手自保。
而这些人似乎真的无意伤害长公主殿下楚千娇。楚千娇坐在马车上,马车和长公主安然无恙。没有人向楚千娇出手。
楚千娇出身尊贵,出入有护卫,也就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今又有身孕,幸好刀剑没有向她砍来。但她因担心尚卿,便一声不敢再哼,怕影响到尚卿对敌。
尚卿确定那些人不会伤害公主殿下之后,自己和人打斗当中,离楚千娇反而远了些,因为他怕这些人虽然无意伤害长公主,就怕刀剑无眼,会误伤了楚千娇。
长公主殿下眼神犀利地横扫着这些突然出现的钴镂面具人,隐隐感觉着,这些人不象是朝庭中人,倒象是江湖杀手。既是朝庭中人,奉旨而来,何需藏头露尾,还戴着一个面具?
她和卿卿帮助皇兄楚华胤成功上位,皇兄亲口答应让她陪同尚卿回燕国。这是为什么?皇兄真的是御磨杀驴,怕卿卿回燕国后会成为他的敌人?皇兄就算不相信卿卿,难道也不相信她这个亲皇妹吗?
还是说,皇室真的再无亲情……
楚千娇正思潮起伏时,她的马车突然大震,马不知道被什么惊吓到,长“嘶”了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马儿猝不及防地发力向前狂奔,带着马车,连同长公主殿下没命地奔驰起来。
“卿卿,救我!”楚千娇慌乱中惊声叫了一句,紧紧地扶着马车,人被骇得花容失色。又在这时,她腹中“咻”地剧烈一痛,更让她尖锐地喊出了声。
“啊——”
马儿疯狂地向前奔驰。
尚卿听到了楚千娇的尖叫,挥剑浴血奋战,却无法摆脱围杀他的人,还因此被砍中了两刀,刀入肉不深,但身上却都是血迹斑斑。其他人也一样被杀得人仰马翻,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能空出来去救楚千娇。
长公主殿下的马车继续向前狂奔,而前面是悬崖峭壁,下面深不可测,云蒸雾绕。
尚卿受了两刀后,拼着受了第三刀,终于和他的护卫长奋力杀出一条血路,迅速冲向马车,想要去控制马车继续向前奔驰,可马车已经在他的眼前奔到了那个断崖之前。
“不要——”
马车就在尚卿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瞬间掉落悬崖,同时,楚千娇的声音也凄厉地响彻云霄。
“卿卿——”
尚卿整个人冲到断崖前,伸手,人就要跟着跳下去拉人,步步紧随着的护卫长这时侯及时将他一拉,猛地将他拽了回来。
尚卿的护卫长死命抱着他:“殿下不可!这是个深不可测的断崖。”
尚殿下要是跟着跳下,那就等同于徇情送人头了。
而这时侯钴镂蒙面人穷追不舍,一齐持刀剑追杀到了断崖前,剑光霍霍。
“娇娇——”尚卿在悬崖边还想要挣脱护卫的束缚。
妻儿都没命了,他一个人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尚卿这时已经理智尽失,大有跳下去和妻儿一起殒命的冲动。
两个护卫大惊,不顾尊卑地一齐挟持住他:“殿下,赶紧走,不然,我们就要上不了船。殿下节哀,公主无可挽回了。”
尚卿撕心裂肺,他的俩个护卫果断挟着他撤离,一个护卫将他提上了马背,其余的护卫断后,迅速向东北方向的燕国边界逃去。
不久,他们到了海边,那边已经等着一张大船。他们果断地将尚卿打晕,迅速上船。
钴镂蒙面人追至海边,大船已经开出,尚卿自然逃过了一劫。
大船开远之后,蒙面人摘下了面具。
一个人向为首之人问道:“主子,这样可以了吗?”
为首之人点头:“甚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如此,燕国和大楚就再无交好之日了。”
“长公主掉落断崖,还需下去找找吗?”
为首之人:“不必了,从这断崖掉下去,岂有生还的机会?执行下一步任务,让肖蔷薇代替楚千娇入宫。”
“是。”
很快,这些人马不停蹄地离开。在这些人走后不久,就在楚千娇掉下去那个峭壁悬崖的深渊之下,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楚千娇向下掉落时,被很多树枝刮过,一张脸被划得血肉模糊,头部被断崖多次撞击,最后却刚好掉在一个谷底的水潭中,竟侥幸躲过了一尸两命的悲惨命运。
但是,她也因此动了胎气,在潭水中早产,涎下一个女婴。
女婴的哭声引来了一个神容有些不太正常,眼神疯癫的女子。
女子似乎是恰巧经过这里,被婴儿的哭声引来后,将楚千娇和女婴从水中及时捞出来。
她将俩人捞上来后,第一眼就是去翻看婴儿是男是女,发现是个女婴之后,便将女婴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用脸贴着婴儿的脸,坐在潭水边,眼神涣散,自言自语道:“是我的孩子罂罂没错。罂罂,娘亲就知道,罂罂没死。“
她又想将楚千娇弄醒,但楚千娇一张脸血肉模糊,显是掉落下来时,碰到了太多的枝条什么的,虽然没有断手断脚,却毁掉了一张倾城倾国的美人脸。
女子摇了她很久,她才“咻”地突然睁开眼睛,眼神空洞,仿佛痴傻一般,可能是后脑受到了太多的撞击,竟似成了一个木偶人似的,没有丝毫的生气。
正在这时,一个姑娘的声音急急地叫道:“小姐小姐,您在哪里?“
抱着婴儿的女子将女婴紧紧抱在怀里,极度防犯地看着来找她的姑娘:“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的孩儿,我的夙罂孩儿。我取的名字,我让她姓夙,不姓郑。“
“小姐,我是您的丫环茯苓啊。”
赶来的姑娘背后还跟着一个宽袍华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双眉紧锁,双眸看着女子时全是痛心,容忍,和愧疚之色。
他制止了说话的姑娘,放柔了声音对女子道:“爹爹知道了,这是嫣儿的孩子罂罂。嫣儿将孩子交给爹爹,爹爹不会伤害她的,她是爹爹的亲外孙女。“
女子似乎不太相信,犹豫不决中又道:“我的女儿她不是野种。爹爹,她是我的宝贝女儿罂罂。我叫夙嫣,我给她取名夙罂。爹爹说这名字好不好听?我跟爹爹姓,她也跟爹爹姓。“
中年男人连忙点头道:“好,好好好,好名字。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叫罂花谷,她叫夙罂,合该是我们罂花谷未来的小主人。“
女子仰起脸来,似乎天真地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好,我的女儿是罂花谷未来的小主人,名字叫夙罂。爹爹,您要看看她吗?给爹爹抱抱。”
中年男人伸手抱过婴儿时,眼睛看了旁边的楚千娇一眼。抱紧了婴儿后,他示意旁边的姑娘茯苓看看那个生下孩子的女人。那女人已经面目全非,不和道是不是已经断了气。就算还有一口气在,从那么高的断崖上掉下来,也只能是残疾人了。
茯苓探了探楚千娇的鼻息:“谷主,她好象还有一口气在,但是……”茯苓虽然是罂花谷的婢女,但她好歹也是罂花谷的人,略通医理。她检查了楚千娇一遍,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虽然没断气,但也和死人差不多了。”
谷主名叫夙幽。听茯苓说这女人还有一口气,他也是愕然极了。这女人从断崖上掉下来后,还能生出一个女婴来。这女婴居然安然无恙,也算是一个奇迹。他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她是真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弱气息,便伸指点了她的几个穴道。
世间传闻,只要有一息尚存,就没有罂花谷主“圣手神医“夙幽救不活的病人,关键在于,他想不想救。这个传闻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夙幽检查过眼前的女人之后,就没有把握能将这个女人救活。而他自己的女儿疯癫了半年有多,他也没有办法治好她。
这世间,医术再怎么高超的神医,也是有些病无法医治的。
“带回谷中。”夙幽抱着婴儿,看了一眼。女婴有一双非常大的眼睛,因不足月,斤两不够,但双眸如剪水,正流光溢彩地含着手指盯梢着他看。夙幽被女婴的一双大眼睛萌得心中一动,不由暗暗惊叹,这女娃娃的眼睛好有神彩,长大了肯定是个慧极的小美人。
谷主夙幽脱下一件衣袍包着女罂,亲手将她抱着,带着女儿回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