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院,膳厅内。
刚刚用过早膳的洛瑾羽用绢帕轻轻擦拭着唇角,可还未等她起身,就听见外面的侍女来报:“三小姐,大夫人差奴婢来告知您一声,说是老夫人的马车已经快要到咱们侯府的门前了,还请三小姐在院中等候着,莫要急切出门,当心影响了伤势。”
洛瑾羽看了一眼身旁的秋夕。
明白了自家姑娘意思的秋夕即刻上前,站在门口处,对着前来通禀的丫鬟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丫鬟见到是秋宁,暗中抬了抬头瞧向了膳厅内,见着三小姐洛瑾羽并没有想要离开屋内的意思,于是唇角处便露出了一丝的冷意,就连眼神也渐渐的浮上了浅层的轻蔑。
见着丫鬟已经转身离开,秋夕回到了屋内。
“准备准备吧,咱们要去前院恭迎祖母了。”
洛瑾羽的话让两人有些不解,刚刚那丫鬟不是来告知自家姑娘,大夫人让她留在院中等候的吗?怎得从不顶撞大夫人的姑娘今日偏要拧着大夫人的话行事?
瞧着秋宁和秋夕面上略有迟疑的神色,洛瑾羽就已经猜到了两人的心思,但她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怎么?做孙女的见祖母外出归来,难道要一直在屋内不出去吗?这若是要传了出去,岂非是要说我仗着伤势,不敬祖母了吗?”
前一世,因为她的娇气,任性,可还真真是留在了屋内,给了府中几位妾室借题发挥的借口。
说她仗着受伤为借口,不行孝义之事。
虽说到最后祖母并未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心疼她自树上高坠的伤势,但也是她给了几人陷害,冤枉的机会。
今生,她也不会再像前世一般轮为他人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更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再给予任何人可乘之机。
以小谋大,扮猪才能吃老虎。
‘几位姨娘想要故技重施,那也要看她们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洛瑾羽知道,刚刚那丫鬟眼生的很,根本就不是自己母亲派来通禀自己的人,对方想要利用这件事来大做文章,实在是可惜了这份心思。
走出房门,所有熟悉的景致再次出现在了洛瑾羽的眼前,小到周围的一草一木,大到眼前的亭台楼阁,没有一处,是她不曾到过的地方。
她的父亲,洛川德,是北崇的氏族之首,更是整个北崇的镇国之将,可以说,在北崇的朝堂上,无人不敬畏他的权势。
北崇皇帝更是对其十分的倚重,朝中大小事宜,无一例外不是与他商议过后方可定夺。
在外,北崇皇帝昏庸无能,酒池肉林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所以才会有了皇帝声色,靖安谋的传言。
可是在内,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北崇皇帝对于靖安侯一族的信任。
这些从先皇在世时,赏赐给靖安侯的府邸便可清明一二了。
靖安侯府坐落在北崇皇城之下的武阳街上,这里皆是北崇皇亲国戚府宅所在之地。
可唯独,周遭的府邸都不及靖安侯府的占地极广,更别提这靖安侯府所在的地段,可是占据着整条武阳街最为重要的所在。
距离皇宫,也不过须臾时辰便可抵达。
能与皇室亲眷为邻,足矣表示圣心之信,加之靖安侯府自祖辈开始就战功赫赫,这多年下来,皇帝赏赐的珍奇古玩也是数不胜数。
所以,即便称靖安侯乃是这北崇最富有之人,也是尚可的。
站在青铜院中,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是整座府邸中,唯一一处与侯府后花园相邻,又将后花园顺延而进内院小花园的院子。
现下是冬末初春,院子里还尚有一丝的清冷,可若是到了春末,初夏,这里简直就是一派繁华盛景,绿意盎然。
整座院内小花园的中处是一片池塘,周围皆是树木环绕,自假山怪石处流下的一股清流,缓缓的落入在了池塘之中,随着潺潺的池水泛起淡淡的涟漪。
一座木栈桥横跨在了池塘之上,当真是应对了那首诗;
‘时有花落至,远随流水香。’
“姑娘,你快看;”
几人正在朝着院外走着,就见到跟在洛瑾羽身后的秋夕一脸惊喜的看向了那池塘旁的几株桃花树处,很是雀跃的道:“桃花已经发芽了,相信再不过不了几日,咱们院中又可以桃花满园香了。”
洛瑾羽顺着秋夕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青铜院的南边处,确实种着几株桃花树,每到了春日时,桃花盛开,她总是喜欢在桃花下荡着秋千,迎着桃花飘落。
而且,每当清风徐徐,夹带着桃花的清香,丝丝绕绕清新怡人,与周围的景致相合,倒是十分的幽静,娴雅。
“是啊,春日里的桃花也应该开了。”
洛瑾羽口中似无意般的说着,脚下的步子却不曾停下。
秋宁,秋夕两人跟随在洛瑾羽的身后,也不知为何,此时的两人心中都有一种异样,总觉得这次自家姑娘在树上坠落后与之前的心性完全不同了。
往日里,自家姑娘只要一出门,她们便会提醒着姑娘要谨记嬷嬷教受的礼节;
闺秀出门,足步为半尺;
可无论哪一次洛瑾羽都会在她们出声的同时,就已经跑开了好远,根本不曾听她们的一言一语,也没有半分大家闺秀应守的礼节,规矩。
但是现在呢?
姑娘竟然可以稳下心神,依着礼节沉稳,缓行,这实在让人有些出乎预料。
看着眼前的洛瑾羽,她无端之中竟有种浑然天成的高贵,端庄,渐渐浮现,就连言语间,也带着一种清冷的娴静,丝毫与之前,那个莽莽撞撞的稚童截然相反。
好似现在的靖安侯府三小姐,根本不是什么幼童,倒像是一位极为合格的贵族之女,这种雍容华贵的大气,可不是寻常人家之女可以睥睨的。
尤其是她的眼神,褪去了往日的无邪,多了几分冷然,仿佛是经历过什么沧海起伏一般,决然之意明显。
思及此,秋宁和秋夕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分别在对方的眼中确定了自己的疑惑。
这让两人心中下意识的感到寒颤。
虽然她们自幼起便跟在了这位三小姐的身旁,可也不知为何,忽然间竟开始有些不了解自家的这位姑娘了。
尊卑有别,是她们自记事时起便知道遵守的规矩,主子就是主子,她们也只是婢女,可从前在她们的心中,洛瑾羽就像是一个妹妹般,需要她们在旁叮嘱,照顾。
可是现在,她们忽然觉得,之前的种种皆是一种妄想,眼下主子就是主子,她们不能再有任何的越矩之为。
“秋宁;”
“姑娘;”秋宁颔额上前。
洛瑾羽在前面走着,眼神很是平静的对着跟在身后的秋宁吩咐道:“待会你去一趟定北伯爵府,就说我想问问外祖的好友楠璃先生现下可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