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院

正屋内，洛瑾羽坐在椅榻上，秋夕将一旁的茶水斟满，看着自家姑娘悠悠的饮下一口后，唤了秋宁近前，在耳语了几句后，又见着秋宁一副知晓了的模样便转身离开了屋中。

秋夕问道：“姑娘，你这是......？”

洛瑾羽将手中的茶盏再次放在了几案上，抬眼时眸中显得极为清冷，她看着一旁装着白玉髓珍珠耳饰的锦盒：“秋夕，若是我没有记错，云栽的年岁已经过了及笄吧？”

秋夕想了想，点头：“是，姑娘，云栽应还有五年便可以离府自行许人家了。”

“五年。”洛瑾羽纤细白皙的手指轻声的敲在了桌面的几案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她似在想着什么，口中喃喃的道：“还有五年，那就是说，这五年的时日可以瞬息万变...”

秋夕实在不知道自家姑娘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却明白，卖身给侯府的奴婢，都是签了身契的，只有到了双十年华才可赎了自己的身契，脱了奴籍，改回归良民自行生活。

若是不到身契之年想要出府，那除非是主子开恩，或是犯了大错，被逐出府去，可要是那样，身有奴籍的婢子只能被主家卖到人牙子手中，再次贩卖。

情况好一些的会被卖到别府服侍，剩下的只怕会沦落到惨不忍睹的芽院之地.....

奴籍，对于她们来说，就是一个暗无天日，不能自主的身份。

包括秋宁与秋夕姐妹皆是一样，她们也皆是奴籍。

只不过，她们与别不同的是，洛瑾羽早已有了对两人今后的打算，不必她们苦熬，真的等到双十年华。

“姑娘回来了。”

月巧站在门前，手中端着一盘新鲜早已切好的蜜瓜，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这是晌午府中管事许妈妈特意按照大夫人的吩咐送来的蜜瓜，说是十分香甜可口，我方听环儿姐姐说姑娘回来了，特意趁着这瓜还尚在新鲜，给姑娘切好了送来，还请姑娘品尝一番。”

她自顾自的说着，已经来到了洛瑾羽的身前，将手中的果盘放在了几案上。

瞧着此时的月巧，已然没有了晨起时的唯唯诺诺，倒是一副很是驾轻就熟的模样。

洛瑾羽眼神落在了几案处，盘中蜜瓜的身上，轻拿起了蜜瓜旁的签子，唇角勾勒出一抹清冷的笑意：“那还真是有心了。”

以为洛瑾羽这是在夸奖，月巧很是欣喜的模样：“姑娘客气了，这是月巧应该做的，想必姑娘去学堂这一日身子也是乏累了，要不然让月巧给您揉揉可好？”

“不必了。”

知道洛瑾羽平日习惯的秋夕即刻上前，伸手打断了月巧即将上前服侍的动作：“姑娘不喜外人伺候，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你还是回小厨房帮忙吧，晚膳姑娘想用些清淡的，你去安排吧。”

秋夕的话，让月巧一怔，委屈的神色立刻就浮现在了眼睛里，仔细看去，那如一汪池水的双眸，好似有些雾蒙蒙的东西在潺动；

她颔额低语，就连声音也有些丝丝的抽泣：“秋夕姐姐，不知是不是月巧哪里做的不好，让姑娘和秋夕姐姐厌烦了，还请秋夕姐姐告知，月巧一定尽力改过。”

洛瑾羽将插起的蜜瓜放在了眼前，仔细的端详着，仿佛是想从中看透其表面隐藏的另一种内在，直到月巧这般的言语听在了她的耳中后，她缓缓的将蜜瓜再次的放在盘中。

“月巧，你来姑娘的院子时日尚短，有些规矩还不清楚。”秋夕也不知为何，对月巧这样的讨好姑娘也是有些不喜，她知道姑娘喜欢做事大于‘说话’的人，可偏偏月巧就是那个说话的人，因此也没有办法对其有什么好的颜色；

她道：“姑娘性子清冷，不似咱们府中其他的姑娘喜欢热闹，尤其是近身的事，多年来除了我与秋宁，她从不喜假手于人，所以，这也是咱们青铜院的规矩，你日后只要记住守着这个规矩便是，不然哪日动错了心思，小心姑娘找来人牙子，将你发卖了去.......”

“秋夕。”

洛瑾羽听出了秋夕言中的不喜之意，对于月巧她还有着另一番的打算，于是她出言制止了秋夕对月巧的敌意，对着月巧，道：“秋夕就是这个性子，为人直爽，不会藏着掖着，你也别怪她，我院子里的规矩历来如此，就算是许妈妈来了也是如此，日后你还是去外院帮忙吧，内宅的事，就交给秋宁和秋夕便好了。”

月巧仿佛是还想说着什么，可洛瑾羽却不想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她将手轻柔的抚在了额间：“去吧，今日在学堂一整日，我也乏了，你去忙你的吧。”

月巧怔愣在了当场，因为这样的言语，实在不像是出自一个稚童之口，反倒是有股子当家夫人才有的做派，这让她一时间有些晃然，竟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个只有八九岁的孩童，还是坐在高位上气度华然的正室之人。

“姑娘，云栽来了。”

秋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众人抬眼看去，正是二姨娘郭凝芷身旁的贴身丫鬟云栽与秋宁站在了一起。

她们仿佛是见着屋内有什么事，在没有得到姑娘的应允前，守着规矩，不踏入正屋一步。

“进来吧。”

原本还想着小憩一会的洛瑾羽在见到秋宁带着云栽来了后，微微的坐起身子，看着月巧一副为难的模样依旧站在了当场，她给了秋夕一个眼色。

秋夕明白，拉着月巧走了出去：“快去小厨房吧，别耽搁了主子用膳的时辰。”

没有办法，月巧只能依从洛瑾羽的意思，她福了福身子，对其施礼：“是，三小姐，奴婢这就为您准备晚膳去。”

说着，好似就要委屈落泪似的神情。

云栽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却并没有办分的言语，直到她与月巧的那双眸子对视时，唇边微起了几分的笑意。

她随着秋宁步入到了屋内：“云栽见过三小姐；”

对于规矩，郭凝芷院中的人可谓是府中上下数一数二的端正，让外人丝毫差不出任何的错处，即便是当下，对着一个稚童施礼也是如此，不曾有半分的不敬之处。

“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