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三姨娘赵荷然彼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她在靖安侯府的后宅中多年，就算出身不高，也算是稍稍懂得些浅薄的察言观色。

郭凝芷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当即就已经很是清明。

只是她在心中有些鄙夷于郭凝芷的话。

世人皆知，现在这位九皇子君胤珏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外戚的权势，都不及其他的几位皇子半分，若是谁的女儿嫁给他，就等同于将自己的后半生彻底的毁在了皇室之中。

将来，新帝继位，众位皇子前往封地，别说九皇子会分到一处像样的地方，就算是寻常的地方怕也不会与他有半分的牵扯。

而他所受的封地，应就是那种贫瘠荒芜之地，谁的女儿为他正妃，那就要做好一世随其吃苦的准备，哪里又会有什么‘康乐荣华’呢。

可毕竟，郭凝芷有子傍身，又是出身忠勇将军府，身份上要比赵荷然高贵的多，她在府中自然要依靠郭凝芷而存，所以她在听到郭凝芷的话后，自然也是要顺着她的意思而行。

“是啊，虽说现在这九皇子的出身不佳，可保不齐不久以后，人家或许就能一鸣惊人呢？”她看着九皇子君胤珏的方向，笑言：“如此的少年，自幼生母不在身边，倒也养成了他体贴入微的性子，日后成家，另辟府邸，想来也定会对府中家眷妥帖照顾，与妻举案齐眉。”

四姨娘周曼婷没有理会两人，只是一边慢悠悠的轻摇着团扇，一边眼神看向不远处的马术场上。

她唇角处的笑意颇深，令人不解其意。

‘体贴？举案齐眉？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谁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往暗无天日的火坑里推，就算他再有本事又如何，将来的皇位他是没有机会了，只怕，连个藩王的封地都不及其他皇子，何来的一鸣惊人。

思及此，她转过头，看向了洛瑾羽所在的位置。

洛瑾羽看似正在饶有兴致的听着张语卿对自己讲述着她在边陲的所见所闻，手指轻触在茶盏的杯延处缓缓的打转；

这每一圈回到原点的时候那种专注力，险些让旁人认为，她并未分心在旁的事物上。

见着一副沉静模样的洛瑾羽，四姨娘周曼婷也不知为何，忽然间竟有种错觉，好似之前将她推到七皇子君胤宸的身旁是错的......

自从她在那大学士方家小姐的生辰宴上高坠后，简直就似变了一个人，往常被老夫人和洛川德养成的那种骄纵的性子仿佛瞬间消失不见，难不成会是她高坠后发现了什么，而自己不知？

若是这般，依着洛瑾羽的心思，将她推给七皇子君胤宸就是大错特错，与其如此，九皇子君胤珏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扫除了这个障碍，那往后在府中，晴儿便是重中之重，洛瑾秋依着她那个生母的身份，也不会高嫁到哪里去。

只是......

这一切要不要让洛瑾羽知晓一二，要是让她知晓，她会甘心情愿的去嫁给九皇子君胤宸吗？

之前七皇子君胤宸的暗示已经够多了，这般突兀的更换，会不会引起洛瑾羽的怀疑？

周曼婷手中的团扇在漫不经心的摇着，忽然间，她察觉到一道来自身后不远处的目光正看向自己，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竟发现，是洛瑾羽仿佛已经看出了什么般，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打量着她。

那种目光深处近似无底的寒潭，让已经步入春日季节下，感受着温暖之意的周曼婷霎时间如坠冰窟，就连握着团扇的指尖处都可感受着这股冷意。

洛瑾羽只是淡淡一笑，之后便再次低下头去，看着手旁的茶盏。

张语卿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对视的目光。

其实，在她刚刚见到洛瑾羽的时候，已经有所察觉出了她的变化，当时只觉是女儿家长大了，变得沉静，端庄了而已。

但是现在，当她看到洛瑾羽与她府中那位四姨娘对视时的那种眼神，她才发觉，洛瑾羽是真的变了。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心思单纯，骄纵无度的靖安侯府嫡女了.......

众人都暗自的想着，只有洛瑾羽此时的心思，却没有在这看台之处。

她眼前的杯盏中，茶水清澈的泛起波纹，仿佛可以让她思绪回到那个曾经的当初......

那时，她在春日会上倾慕于七皇子君胤宸后，便想要极力的在其面前表现自己，即便是自己从不喜欢的诗词，字画，她也要上前参与一番。

结果便是如众人所料，她遭来了不断的哄闹，嘲笑。

那一整日，她都在神思低迷之中度过，即便是回到府中，也是浑浑噩噩，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发呆。

晚上，待众人悉数回府后，因着母亲身子的缘故就先行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有那三个妾室去了老夫人的福安院请安。

后来她听闻，二姨娘郭凝芷向老夫人提及了她在春日会上所出的丑事；

“老夫人，如今这三小姐文不行，曲不就的事情已经借着春日会之际传遍了京城了，现在只怕是哪家高门大户也都不愿与咱们这位嫡小姐结亲了；”

三姨娘郭凝芷也在旁边打着边鼓：“是啊，老夫人，不过我倒是听闻，三小姐心中倾慕七皇子殿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若要是真的，那将来咱们府上就是要同皇室联姻的，三小姐如此嫁过去，那岂非是要另皇家众人笑掉大牙么，这般的身无所长，就是嫁到皇家，也是丢尽了咱们靖安侯府的脸面。”

两人一唱一和，她们明知道老夫人疼爱洛瑾羽，不会加以重责，但也明白，老夫人行事一向以府中声誉为重。

洛瑾羽身为府中的嫡女，不能给府中争些脸面不说，竟还会在外让靖安侯府失了颜面，更是遭来旁人的嘲讽，嗤笑，老夫人心中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芥怀。

两人就是拿捏住了老夫人的心思，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说起此事。

可她们却不知，老夫人有她自己的打算。

这一点，屋内同两人一并前来的四姨娘周曼婷却是看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