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后山蘑菇房，几个玉泉大队的菇农，正坐在菇房技术员周老爷子的宿舍前，向他求救。

“老周，你就去和郁北说说吧。你们都是能耐人，你说话她都能听得进去。这次的蘑菇，除了看着磕碜一点儿外，一点不影响吃。怎么就要给咱们定次等菇呢？这次等菇的价价和一等菇的价，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这么多，我们得损失多少啊？大家辛苦了这么久，那不是白干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玉泉大队一直没什么存在的大队长黄允国。

他对郁家人若有似无的照顾这些下放人员的事，比村里的村民知道得多一些。

再加上这些年，他和这些人也走得近，总觉得只要周老爷子出马，郁北肯定会给些面子。

却不知道，这些年，真正照顾周老爷子等人的只是郁树林而已。

早在郭大夫的事出了之后，郁北和这些人，早已经没有了来往。

当然，她心有芥蒂，不想和他们来往，却不会阻止父母。

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有把郭大夫的事，以及周老爷子等人对事件的隐瞒告诉过父母。

“老周，周老，帮帮忙吧。”

见周老爷子几人，谁也没有出声，黄允国着急了。

他看了看山坳口的方向，眼中的失落越发的明显。

“小黄，这事儿不成。先不说我们和郁北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深的交情，单就这次蘑菇的质量来说，的确不达标。你们光想着你们吃了亏，却不想想，若按你们说的等级收菇，这批菇十有八九也会砸在公社的手里。”

周老爷子说到这里，停下来，一脸沉痛的看了看黄允国。

“真那样，公社亏了，这菇还卖不卖了？你们难不成就想做一锤子买卖？”

“那……那肯定不是。”

黄允国还没有出声，身边跟来的另一位小队长先说了话。

“老黄，这事儿要不就这样吧。咱再回去等等书记，听听他怎么说。刚来前，我看书记带着和郁北家关系好的郁大洪两口子去了郁北家，想来应该有好消息吧？”

小队长的话，听着好像很对，但他的语气，却告诉大家伙，他并不看好。

同样不看好的，还有黄允国和周老爷子等人。

郁北的为人处事，这几年不管和她熟还是不熟的人都有一定的认识。

平时看似好说话，大大咧咧，但一牵扯上正经事儿，那绝对是一个有原则守规矩，立场坚定的同志。

“是吗，那就等等吧。

黄允国也并不看好郁建国的行为，和小队长互看一眼，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耷拉着头离开了周老几人的宿舍。

等他们走远了，屋里一直没出声的湛老，这才坐到了周老爷子身边。

刚一坐下，他那条曾经受过伤的腿，又有些酸痛。

湛老顾不得安慰周老，对着左腿又是锤又是敲的。

他的这条腿现在都可以当天气预报机了，天气不好或者是要变天前，总会有些酸痛。

下意识的，湛老看向了屋外的天空。

“这么大的太阳，不像要变天的啊？”

老爷子自言自语的嘀咕，并没有引来周老的注意，相反引来了隔壁同为下放人员的夫妻中的丈夫。

“老哥，你腿又痛了？一会儿我让老白给你弄点草药水泡泡，能缓解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男人姓李，他的爱人姓白，是一个温柔贤惠的中年妇女。

“成啊，那就麻烦弟妹了。我那有小郭刚让人送来的药，一会儿给弟妹送去，麻烦她一起给熬了。”

湛老一说小郭，本来还沉静在自己思绪的周老爷子一下子醒过了神。

他一把伸出手抓住湛老的右手，急切的看着他。

“小郭什么时候让人送的药来？她……她就没说点儿别的？”

小郭在郁北身上试验新药的事儿，周老至今都耿耿于怀。

当初碍着身份，也因为同病相怜，他没有出声提醒郁家，让他一上内疚。

特别是这些年郁北的疏远，也让他明白他的自私。

好在，郁北一直没事儿，这让老爷子的内疚总算轻了一些。

“别的？什么别的？李家那小子只带了药给我，其他的什么都没。老周，你有什么事儿找小郭吗？要不下次李家再来人，你试着让他们传传信儿？”

同是天涯沦落人，几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但关系再好，大家也有分寸。

有些话，有些事儿，不该知道的，即使知道也最好当做不知道。

比如老周问小郭这事儿，就是需要他不知道的。

“传信儿？算了，也没什么大事儿。老湛，你……你最近有没有听说郁北爱人的消息？京城最近还太平吧？现在……”

周老爷子欲言又止的看着老友，他和章志洪的关系虽然没有和大家明说，但就凭大家的敏锐，就算没猜中八成，也猜中了五成。

虽然他一直没有和章志洪相认，确切的说，是他不想和姓章的扯上关系。

但关心章志洪，却成了他下意识的行为。

时不时的和消息最灵通的老湛打听京城，打听章家，再迟钝的人，也会有些怀疑，更别提老湛这样的老狐狸。

“京城还那样，没什么可说的。至于小章？真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他的事儿。你要真想知道，要不我帮你问问郁家人。”

湛老说要问郁家人，其实说的是问郁树林。

因为郁树林二儿子当兵的关系，也因为湛老当过兵的身份，郁树林对他总会比对别人多一份照顾。

刚来的时候，还不显。

这几年，因为上面对他们的“关照”少了一些，郁树林对湛老的特殊照顾，就暴露了出来。

比如湛老爱酒，郁家送的东西里次次都不会少。

比如湛老腿有毛病，郁家送的东西里一次里，半年里总有一次是送的药酒。

最明显的是，郁家给大家送棉服的区别。

别人的是普通棉服，湛老的却是半身旧的军大衣。

一次两次看不出来，可次数多了，大家自然都明白了。

“算了，我就随口问问。想来不会有事儿，真有事儿，郁家人也不会那么淡定了。不管怎以说，还有个孩子呢。”

周老爷子想想章小玖那个小人精，心里的担心，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