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惠秾醒来时,已经是在景和院的床上了。
朦胧中睁开眼睛,惠秾一瞬间有些恍惚。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事情她都曾经历过,从第一天上幼儿园时不想离开爸爸妈妈的哭闹,到大学毕业时与同学就此天各一方的惆怅,都如电影画面一般清晰地在梦里一幕幕显现。
这是不是在提醒她,原来的世界还在等着她回去……她揉了揉酸麻的眼睛,望着桌上闪动的烛火,有些出神。
初到这个世界,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让她身心俱疲。
里屋外,传来哗啦啦的响动,惠秾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嘴角干燥的皮肤让她张嘴说句话都有些困难。
“砌春……”她有些困难的发出声音,翻了个身。
听见里屋内有动静,在外屋裁割抄写经文的纸张的砌春连忙进来里屋,见惠秾已经醒了,砌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忙到炉边到了杯茶水,端到惠秾跟前。
“小姐,你可算醒了。今天可吓死我了。”扶着惠秾从床上半坐起身子,将茶杯稳稳地放在惠秾手中,砌春说道。
惠秾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笑笑道:“我没事。绣李呢?”
听见惠秾问绣李,砌春摸了摸脑袋,摇了摇头道:“绣李半个时辰前就去膳房拿晚膳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吧。”
略带苦味的茶水顺着惠秾的喉管流进肚子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还是乏力,也许是今日太过劳神的缘故吧,她安慰自己。
“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晕倒后,我们就把小姐扶回了房中。医官过来后,看了小姐的伤口,说小姐晕倒是因为气血不足,身体虚弱,要好好调理些日子了。”
听完砌春的话,惠秾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她也想好好调理身体,可是自己身处漩涡之中,又怎能安心调养呢。
更何况,上元节之前,还要和林乃珲一起炒好二十卷经书,送到太后那里去。
想到这里,惠秾就头疼。她还想在这几日好好熟悉一下彰云寺的环境,寻找一下地下的仓库呢。
“绣李怎么还不回来。”砌春见惠秾久久没有说话,以为惠秾饿了,往门边看了一眼,抱怨道。
“也许是路上真有什么事耽搁了吧。”惠秾感觉肚子并不是很饿,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闭上了眼睛。
二人在房中等了好一会儿,绣李才提着食盒回来。
绣李一进门,砌春就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呀,小姐都快饿坏了。”
绣李望着砌春和惠秾,抱歉地笑了笑,说道:“在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食盒里的饭菜都洒了,我回膳房又换了一份,才耽搁了好久。”
听见绣李说自己跌了一跤,惠秾忙关心道:“有没有摔坏?可还疼吗?”
绣李将食盒放在桌上,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衣襟,道:“小姐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见绣李身上并没有泥渍等污迹,大概是摔得不严重,惠秾才放下心来,从床上起身到桌边吃饭。
膳房送来的饭菜比平时丰富了许多,一碟凉拌鱼皮,一碟清炒苦菜苔,除此之外,还有一例野菜炜鹌鹑,一例佛穿丝瓜猪脚汤。主食是几个烤得金黄的酥饼,还有饭后解腻的酸枣露。
这饭食,比惠秾之前做女官时的饭食强多了。
就算肚子里不饿,见面前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惠秾也食指大动,嘴里的口水就快要从嘴边溢出来了。
“膳房说,今天宫里吩咐,说惠御衣身上有伤,该吃点补身体的东西。这些都是膳房特意给小姐做的。”绣李盛了一碗猪脚汤,放在惠秾面前,脸带笑意地说道。
本来颇有食欲的惠秾,听到绣李的话后,食欲瞬间全无。绣李说这些饭食是膳房特意准备的,可她又说自己在路上跌了一跤,把饭食洒了,回了膳房去取。
难不成膳房能提前知道绣李会在回去的路上摔跤,特意做两份饭食吗?
想到这里,惠秾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绣李,见绣李神色如常,也只能安慰自己是自己多想了。
她拿起筷子,思虑再三。还是对砌春说:“去拿银簪子来。”
砌春不解:“小姐上次已经把下毒耗子的钱玲珑收拾了,想来寺里不会有人敢……”
惠秾把筷子放在碗边上,看了眼绣李,又看了眼砌春,温和地说道:“今日祭典一事,我是出了些风头的,难保不会有人动了歪心思。”
一边说,惠秾一边用余光观察着绣李脸上的神情。
见绣李脸上并无异样,她的心也稍稍放在了肚子里。
砌春将银簪子拿来,一一验过了饭菜,都无毒。
见银簪子都没有变黑,惠秾才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真的是多想了。
“我就说嘛,寺里无人敢再加害小姐了。”砌春将簪子擦干净,收了起来。
惠秾点了点头道:“看来是我多心了,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
砌春和绣李方才坐在惠秾边上,和惠秾一起吃了起来。
经此一事,惠秾吃得也并不尽兴,只草草吃了几口,就觉得身上难受。于是放下了碗筷,就回床上休息了。
躺在床上,惠秾听见窗外的风声呜呜地呼啸,心中倍感孤独。
她并不想这样,一直疑神疑鬼。但周围的环境时刻提醒着她,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深渊,万劫不复。
砌春和绣李收拾完桌上的碗筷,就到外屋去裁割抄写经文的纸张去了。
惠秾一人躺在里屋休息,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全,隐约的疼痛不断地刺痛着她的神经。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惠秾的心头。
李猷当众罚了她和林乃珲抄写经文,胡氏一族也暂且没有陷害她的机会了。胡梦仪被处死,胡梦泽还没有被扳倒,彰云寺内,还有更多没有浮出水面的敌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长长地叹气了口气,胸腔里湿闷的空气从口中吐出,却并没有带走她的烦恼。
况且,惠秾的心中一直有一事让她疑惑不解。昨夜夜里,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的院内的响动到底是什么?
如果真是胡梦仪偷偷进来院内,那么她又是怎么进入景和院的?她当时曾经让绣李去院子里看看,但她随后就睡着了,如果绣李当时真的去到院子里看过,她不会发现不了院子里的胡梦仪。
加上今晚绣李去取晚膳的这件事,让惠秾不得不思考,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她忽略掉了的。
不过惠秾决定相信绣李。绣李和砌春从小和惠秾一起长大,她们断然不会对惠秾有异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