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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玉能相信的人不多,羽生文心算一个。

对羽生文心的好感,来得有些唯心。秦文玉不是完全听信直觉的人,但也许是幼年那些零碎的记忆中有羽生文心的关系,对于那个和自己长得有七分相似的人,秦文玉无法生出多余的怀疑。

伊吹有弦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我们不是要等羽生文心先生吗?”

秦文玉没有回头,只是说道:“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找一个人,我把松永琴子寄存在他那里。”

北海道。

秦也站在海边,笔直地望着海面。

“老板。”

他的身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出现。

秦也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陪我走走。”

“是。”

中年男人来到秦也身边,跟在距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两人顺着海岸线,慢慢走向远方。

晨光涂满了海与天相接之处,橘红,透亮,充满了生命力。

秦也和中年男人停下脚步,眺望着远方海面,看着初生的朝阳发呆。

“你说我们的生命有意义吗?”

秦也的喃喃低语在洒满晨曦的海面波光反射下,有些若有似无。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隐隐有些透明,肉眼都能看到筋络与血管。

去了东京都一趟后,秦也似乎苍老了一些,他的皮肤不再那么紧致,头发白了更多,笔挺的腰身也弯下来了一些。

“师从礼,我们相识有二十几年了吧?”

秦也问道。

“二十二年,老板。”

被他称为师从礼的中年男人低沉地回应道。

“那你回答我我在做的事,对吗?”

过往的二十年间,多少次有人告诫他,错了!

有好言规劝,有出言相讥,有同情怜悯,有怒目而视

秦也总是那么坚定,他编织了一个美梦,并把森罗面相的每个人都拖入了这个梦中,除了师从礼。

二十年前那次剧变之后,还站在他身边的同伴,只剩师从礼了。

也只有师从礼知道,秦也到底在做一件怎样的事。

“追求更长久的生命,是生物的本能。”师从礼平静地说道。

他看着已经浮上海面的朝阳,没有去看秦也。

秦也的意志早已经坚定,现在秦也的话与其说是迷茫,不如说是他在对过去的自己做最后的道别。

师从礼不知道秦也这一趟去东京都后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只要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就足够了。

时间,生命

森罗面相的成员都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来。

他们的来历各不相同,背景中也掺杂着各个势力。

但秦也不在意,师从礼也不在意。

正如师从礼说的那样,追求更长久的生命是生物的本能。

世上绝大多数人在时间的压力之下,忙着把生活稳定,工作、家庭、子女。

在什么样年龄,按部就班地完成什么样的事情。

至于梦想?

人们更喜欢听成功人士去分享自己为了梦想拼搏的故事。

毕竟,大多数家庭是没有试错成本的。

人生只有一次,如果为了梦想,到了三十岁还一无所有,四十岁仍然颠沛流离,五十岁身边空空如也,六十岁俯仰孤身一人时,是会后悔的。

师从礼本也那样认为。

他出生自书香门第,在遇到秦也之前,他的想法甚至更加保守。

可秦也告诉他,除了长度之外,生命还有宽度。

生固然重要,但落脚之处,在命。

只求生不为命,就算活得再久,也不过是一场循规蹈矩的重复。

一只在夏季纵声高歌,肆意飞行的蝉,和一只深陷泥潭,不动不走的龟,一个只活一个精彩的夏季,一个却能存在数十个春秋,甚至更久,但它们的生命谁更精彩,却没有人知道。

人类也是。

自古便有匆匆百年的说法。

绝大多数人的寿命甚至根本达不到百年,但在这匆匆而过的人生中,却可以凭借学习,感悟,体验,践行等行为,将之无限拓宽。

“你想做一块石头,还是做一只精卫?”

二十年前,秦也这样对师从礼问道。

师从礼没有思考多久,很快就做出了回答。

也是从那一刻起,师从礼才明白秦也真正要做的事。

人活过,便有痕迹。越是活得挣扎的人,痕迹便越深。

这些年,秦也一直在挣扎。

彷徨、焦虑、恐惧、崩溃人类的本能和他后天的意志不断对抗,没有人知道他背负着什么,要做些什么。

就连师从礼,也不完全知道。

但他愿意相信,那个告诉他生命如何呈现要凭自己决定的人,是不会屈服于时间的蛊惑的。

就算不与那些鬼物为伍,秦也也能依靠自己,带着狰狞的挣扎痕迹跃入没有时间限制的历史长河之中永存。

“我见到文玉了。”秦也忽然笑了起来,“那小子,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呢。”

“你没告诉他当年发生的事?”师从礼问道。

“没有。”秦也摇头,“他本就不该牵扯到这些事中。”

“如果不是羽生七穗那个女人文玉会在家乡安稳地过完一生。”

秦也捏紧了拳头,晨风自海面上吹来,带着一股凉意吹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

“她躲在平安时代已经二十年。”

“我会让她知道,她是错的。”

秦也松开了捏紧的手,微微闭上了眼睛:“我们选择了精卫,但更多的人选择了亘古长存的石头。”

秦也扭过头,看着师从礼:“从礼,你做好与他们为敌的打算了吗?”

师从礼微微欠身,笑道:“二十年前就已经做好了,老板。”

当秦文玉背着水原凉子,带着伊吹有弦来到阿忙的实验室时,阿忙正靠着墙发呆。

倒是松永琴子,见秦文玉出现后表现得有些激动。

她实在受不了阿忙的古怪行为,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大哭大笑,大吵大闹,他时而平静如水,时而又歇斯底里的疯狂。

相比之下,还是秦文玉要好上一些。

“你欠我一个解释。”秦文玉把水原凉子交给伊吹有弦照顾后,径直走到了阿忙身前。

阿忙微微抬头,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咧嘴笑道:“是你啊。”

“你从我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到底是什么?”秦文玉问道。

阿忙一怔,目光朝四周找了一下,落在了伊吹有弦身上,说道:“你知道了?”

没等秦文玉回答,他便继续说道:“对,你没有两个灵魂,也没有两个意识,你只是有轻微的自闭症状。”

“至于,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我无法告诉你,你可以去问你的父亲秦也,或者你的母亲”

“至今还留在平安时代的羽生七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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