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泊翠山庄，顾同泽的神情仍旧有些不悦。

“你还真是热心啊，难得的清净就这样泡汤了。”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还生气呐？”我笑着蹲下，帮他揉了揉刚刚拆线的胳膊，“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乡野小民一般见识啦。”

我捏着嗓子，学着他爱看的某个香港电视剧的配音腔调，“要不要我下碗面给你吃啊？”

已经过了11点，如果此时开始准备食材，我估摸着还是能赶上午餐时间的。

“过来。”

我被他拉入怀里，坐在他前面。怕碰到他架在一旁的伤腿，所以也不敢怎么乱动。

坐在一起，突然觉得他个头很高。我背对着他，结实的手臂环上来，温热的鼻息弄得后颈有些痒，他鼻尖轻轻在我头顶蹭了两下。

“你有我家的味道了。”

“？”

“洗发水的味道、旧书的味道、竹林的味道……”

彼此彼此。他的体温、心跳和气息无不令人觉得舒心，也是我渴望已久的家的味道。

“以前总觉得这房子大而旷。今天虽然就我们两个，但竟然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有你在这身边，我很安心。”

我从没听过他说这样的话，却仿佛被麻醉了一般，内心软得简直要融化。两个人遂默默地，久久没有说话。

“顾同泽，不如我们今天也放一天假？”

“怎么？”

“我想到山下去买点东西。”

“打个电话让他们送上来好了。”

“不太好吧，我想去买点衣服，还是要试的。”

他看着自己的伤腿，评估了片刻，说道：“好，我陪你。”

我们来到车库，那里停着三辆汽车，其中一辆好像很久没有开过，罩上了一层防尘罩。

他看看我，我望着他。

“我不会开车。”我说。

“玩过碰碰车吗？”

……

十分钟后，通往山下的蜿蜒山道上出现了一辆小小的观光电瓶车。

“减速，前面有个陡弯。”

“船长，我们这辆车到了镇上不会被扣下吧？”

话一出口就被风吹去了不知哪里。

顾同泽坐在后面座位，将一条淡灰色的针织开衫裹紧。

“放心，有我呢！”他朝我大喊。

山脚下的绿屏镇一派节日的热闹气象。随着广告的投放，新兴的旅游小镇已经颇具气象，仿古步行街上人流熙熙攘攘。

站在小摊前，我看了一会。

“来一个。”

冰淇淋小摊，诙谐的土耳其兄弟将长杆一挑，我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甜筒被冰淇淋粘住飞了出去。

“请给她。”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小贩哭笑不得结束了他的逗乐表演。

臭豆腐的味道飘了过来，我动动鼻子，咽了咽口水。

“想都别想。”他在我头顶上冷冷地说道，以手掩鼻。

不过一百多米的小吃街，走到头的时候，我连吃带拿，已经步履维艰。

靠近路口的一间小店里坐满了人，室内音响不停地播放着“纯手工酸辣粉”的广告。店老板特意将制粉机放在门口，灰色的粉浆从漏斗漏下去，落进热水里，扑出淡淡的水汽。

“我们在这里吃午饭可以吗？”我看着店内诱人的招贴画，吞吞口水。

“打包可以吗？”

顾同泽的额头已经微微渗出了汗。

“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啊？”我蹲下，伸手去摸他的腿。

他不自然地躲开，脸上飞红。

“不碍事，不过确实有点累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我了解他，他不是会向人展示伤口那种人。大庭广众之下，我这样关注他的腿伤，令他觉得害羞，仿佛受伤是一件羞耻的事情。我想到了80岁，他也是那种乘公交车也不会让年轻人让座的老人。

等等，顾同泽乘公交车？我在想什么？！

我胡思乱想的档口，他伸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个酒店名字，把我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