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意识到了我的注视,将头转过来,只看了一眼,便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我有些羞涩地提一提裙摆,准备下楼,看到他的反映不由得顿了顿。
顾同泽先前客套的微笑猛地冻在嘴角上,面色转为铁灰色,一贯温润从容的眼神此时锐利地简直能把人刺穿。顾同裳手里的鸡尾酒晃了晃,淡绿色的液体泼洒在地毯上,同样也是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
我没有艳压群芳的野心,可是他们这种反应,也太夸张了。
几乎在同时,眼睛突然瞥见左侧走廊,一个瘦高的黑色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杵在那里。钱姐两手互握,嘴角微微上扬,表情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她看了我一眼,便很快地转身隐入了某个房门之后。
“你在做什么?!”
等我再转过头,顾同泽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他粗鲁地推着我一个转身,就连高跟鞋被脚下的地毯绊住,掉落一只,也毫不在意。
铁一般坚硬的手指微微颤抖,紧紧地箍着我的肩头,一直将我推入卧室之内。
“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换了!随便哪件。”
我被他一把按坐在床上,胸口尤在起伏不定,泪水在眼眶打转。
顾同泽的面孔肌肉微微抽动,他看我一眼。却仿佛被那深紫色灼痛了眼睛一般,猛地低下头,脚步踉跄地走出门。
仍旧在收拾工具的化妆师朝我们看一眼,恨不得把自己缩小再缩小。她轻手轻脚地快速收拾起最后几只毛刷,朝我点了点头,逃一般地出溜出门。
门扉轻轻合上,我坐在床边,又惊又怒。顾同泽从未这样粗暴地对待过我。
有人敲敲门,却没有进来。
“小雨,你没事吧?”顾同裳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天哪,我第一眼还以为是她回来了。跟当年第一次舞会一样。”
她,又是她!我想起来了,她最喜欢复古妆容,衣柜里塞满了各种紫色衣服。
我坐在镜子前,扯下发卡,将头发揉乱,将口红用纸巾随意抹个干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同裳,我不想出去。”我强忍着哭腔。
“小雨,今天这个舞会是专门为你办的呀,你一定要出场啊。”她小声劝慰道,“复古风嘛,总是那个样子。这事情真是太巧了,你不是故意的,对吗?”
是,我是顾同泽牌太太,哪有不出场的道理。那些宾客正跃跃欲试等待我出场,好见证泊翠庄园的灰姑娘是什么样子。
“你就说我突然病了,说我死了也行。”
“别闹小孩子脾气啊,我先下去帮忙支应着,你换好衣服下来。”
我一定是犯了忌讳。想到钱姐那张苍白的脸。哈,原来她在这里等着我。秦雨,你个傻瓜!
我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继续擦干净口红,踢掉仅剩一只的细高跟。找到衣橱里放着的那条米白色蕾丝裙子和一双平底鞋换上。
坐在床尾平复下心情,却实在没有勇气再走下楼梯。顾同泽,我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至于那些宾客,那哪管他们是何方神圣,我可都不在乎。
轻轻拉开门,嗡嗡的谈话声、杯盘的清脆碰撞、音乐声,一下子就荡入鼓膜。
热闹都是旁人的。我真恨不得此时能变成透明人,或者把这场宴会整个平移到外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