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商大会的流程昨天马彦波给许言介绍过，主要就是把这次调研中标的公司全部拉过来一起开个会，然后集体签合同。

许言看过招标文件，调研的地区并没有覆盖全国，而是有选择性的挑选了华北、华南、华中、华东地区的十几个省，想想也是，如果西北也算上，那地方地广人稀，调研工作开展很困难，也没必要。

情趣用品尤其是情趣内衣，大多数其实是一次性用品，当然是往人多的地方去调研。

十几个省，按许言最初的想法，应该有十几家公司中标，可是当他带着张劲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坐的人并没有他想象的多，哪怕这些供应商和许言一样，把像小程和小李这样的随行人员留在了外面，也不应该是这么点人。

会议室是方长桌，由很多个桌子拼起来的，左右两边摆着两排椅子，桌子尽头是一个主位，此刻主位和他旁边的两排头部的椅子上都没有人，从中间开始一直到下首，才坐了一些人，空着的应该是这边的单位人员，已经坐好了的应该是其他供应商。

看到许言进来之后，里面的人表现也不尽相同，有的微笑着朝着两人点了点头，有的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当然，最让许言注意的，还是坐在长桌右边中间的一男一女，那两个人看着许言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仿佛在讥讽。

桌上有姓名牌，许言被安排在长桌左边的的最末的位置。

和张劲坐下，许言眯着眼开始打量周边的环境。

看了一眼名牌，那对眼神带着讥讽的男女，一个叫王哲，一个叫李邱悦，看名字都还挺好听的，可是那两张脸怎么就那么欠揍呢，看了自己看了半天还没够了？

许言有些莫名其妙，那俩人脑子有问题吗，一直盯着自己干嘛？

正当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许言旁边的一个胖大哥推了推他的胳膊。

许言转过头看着这个笑起来和弥勒佛差不多的男人，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胖大哥嘿嘿一笑，给许言比了个大拇指：“老弟可以啊，把王哲的标给截了，你看他气得。哈哈哈！”

“什么意思？”许言大概懂了，但是还是想了解一下更多的信息。

“华南的调研一向是他们做的，你想想，华南除开香江和澳菛，就剩粤东，琼南和桂西了，本来总共就三个省，现在被你挖了一个省走，你说王哲气不气。”胖大哥依然笑的和弥勒佛一样。

“那您是做哪个地方的。”许言好奇的问道。

“华东地区。”胖大哥有些骄傲的说道。

华东，除开弯弯不算，还有赣西、闽建、苏省、魔都、皖徽、鲁东、吴浙6个省和一个直辖市，这是个大市场啊：“那您比较厉害，这一下子7个地方都拿下了。”

胖大哥摇了摇手，遗憾的说道：“哪有七个，赣西和闽建是王哲的。”

难怪，这人看到自己抢了王哲的市场这么开心，原来症结在这啊，也是，赣西和闽建都和粤东接壤，算在一起也算正常。

许言看着周围的几个人，心里暗暗想到，看情况这些人都是认识的啊，也就是说自己是个外来者，而且从隔壁这胖哥的话里能听出来，这里的人都是按地区来调研的，手上少说有三个省的调研项目，自己只有粤东省这一个未免显得有点异类了。

这个标到底是怎么中的，当初吴永玲告诉自己中标的时候，自己就有些怀疑，按常理推测，爬山虎一来是刚成立的公司，二来从没有和这边的甲方接触过。

这又不是工程类项目不用提前沟通，公司实力强就行了，这种咨询类的项目不沟通双方根本没有信任度可言，所以虽然有点不符合招投标的法规，但是大家也默认这么做了，都是为了把工作做好，也没人会说什么，所以爬山虎光靠投个标能中到粤东的标段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这个天方夜谭它就是硬生生的出现了。

这让许言疑惑的同时，对这个项目背后的操作有了更深层次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任何想不通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只不过这个原因到底什么时候浮出水面就不知道了。

想不通就不想了，许言自从得了焦虑症之后就养成了尽量避免钻牛角尖的习惯，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刻的，让子弹飞一会。

········

等了十来分钟，会议室里又来了一批人，把主位和前面的位置给坐满了，许言看了一下主位上的人，名字写着杨宪安。

他推了推旁边的胖大哥，低声问了一句：“老哥，主位上的是？”

胖大哥倒是没有别的什么举动，而是低声回答到：“县里的一把手，杨书记，奇怪了，今天他怎么来了？”

两人的对话到此止住。

听到这话许言心里有些疑惑，这项目是商务局在主管的，按胖大哥的话来讲，县里的一把手之前是没来过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那我们开始了。”马彦波的声音传来，看来会议是由他做主持人。

众人听到会议开始，都直了直身子，打开手里的笔记本，是准备认真记还是装模作样许言不得而知，他心里觉得今天这个会议怕是不那么正常，会不会和自己突然中标有关，希望别是，这么小的项目搞那么多名堂可就没意思了。

马彦波见杨宪安点了点头，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始：“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供应商朋友，欢迎各位能够来参加我们关芸县主体产业深化项目暨全国情趣服装市场调研项目的供应商大会，我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马彦波，首先，请允许我隆重的为各位介绍今天到场的领导，让我们掌声欢迎关芸县县高官杨书记·····”

众人的掌声在马彦波的一个一个介绍中响起。

由于县里一把手来了，所以商务局的领导班子也来齐了，可以说是比较超规格了。

等马彦波介绍完毕，然后就轮到了商务局的一个主管这块的副局长先发言。

许言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着笔记。

以前许言没和政府机关打过交道的时候，总觉得这些领导的发言全是废话。

但是深入了解之后，发现，这些汇报里其实有很多东西。

每个行业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术语，机关单位当然也不例外，有些专有名词，比方说什么12345工作法，一个背景两个确定四个原则什么的，初来乍到根本听不懂，但是如果仔细去探究了这写名词背后到底是什么章程之后，你就会对他们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开展的得到极大的了解。

了解他们工作如何开展，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切入他们的工作，该怎么和他们谈话，从而获取更大的项目，不然瞎比比半天都谈不到点子上去，人家会觉得你外行。

这一点，算是许言近几年一个巨大的提升。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商务局的那些领导终于结束了发言，作为会场身份最高的杨宪安自然是排在了最后。

他喝了一口水，然后微笑的对着众人说道：“在场的有不少老面孔啊，老许，你比以前又发福一些，看来过年伙食不错，哈哈哈。”

“哈哈哈，没办法，减不下来，喝口水都胖，还是比不过杨书记，天天坚持运动，锻炼身体，这点还是要和您学习。”许言旁边的胖大哥笑着说道。

哟呵，本家啊，大家做在一排，又离得近，许言看不见他的名牌，听杨宪安这么一说才发现，搞了半天，这隔壁胖哥也姓许。

杨宪安又和其他人寒暄了几句，然后才正色说道：“刚刚启国同志讲的好啊，我们县里能够成功脱贫，靠的就是这么多年的不断创新，不断探索，不断进取，这三个不断，让我们才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当初我们可以说是全省最贫困的地区之一，人均收入才多少，自从我们开始大力发展情趣产业，人民的收入不断攀升。

可是同志们，虽然目前我县的情趣服装产业已经占到了全国70%左右的市场份额，但是躺在功劳簿上沾沾自喜的事情是千万要不得的，要正确认识到我们目前产业的不足，要正确的认识外部市场的转变，要正确的认识工作开展的方法。

只有认真思考了这三个正确认识，我们才能在未来的发展中明确方向，才能夯实现在已有的基础。

今天，我看到了会议室，有几个新面孔，这点我要对咱们商务局提出表扬，在开展工作的过程中，吸收新鲜血液是非常有必要的，多听，多看，多想，多角度，这四多一直是我秉承的工作理念。”

许言听到这里，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杨宪安后面的话听上去像好话，但是最怕的就是这种好话，因为后面必然会迎来转折，这是大部分人说话的风格，先夸，然后再来个但是。

心里有疑惑，表面上还是得微笑，毕竟杨宪安提到自己了。

顿了顿，杨宪安继续开口：“我们以后要多吸收新鲜血液进来，这样才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视角，让我们更好的把握市场动向。”

还是好话，许言在等，在等重点内容。

“但是，在做这个工作的过程中，我们领导班子要把好关，这不仅是对工作的负责，也是对县里相关产业的负责，更是对人民群众的负责。

我的原则是，不能让没有能力的公司进到我们的队伍当中，更不能容忍关系户的存在·······”

重点来了，杨宪安终于说出了那个许言期待已久的但是。

可这个但是让许言实在是有点蒙，现在开标都是第三方公司来评分，商务局根本不参与，能中标自然是标书的得分高，这只能说明有做项目的基本能力。

至于做的好不好这个只有到最后才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甲方喜欢跟乙方提前沟通，实在是不知道那些没了解过的中标公司到底靠不靠谱。

所以杨宪安的第一个原则许言是理解的。

可是，关系户这个话，明显也是在说自己啊。

这从何说起？

来的时候还担心会不会有关系户把自己的项目搞黄，没想到到最后，关系户竟然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