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霖熙追着康舒琴走,康舒琴一把推开她。
孟霖熙跌坐在地上,她爬起来继续追。
冯茹和素锦拖着她,不让她跟过去受羞辱。
谁都知道,此时此刻的康舒琴,是悲愤欲绝,脸上写着巨大的绝交二字。
任碧云立在一侧,看着这对好姐妹突然反目为仇,不禁心疼霖熙。
她是多么地无辜,猝不及防推到齐王妃这个万人争的位置,换作谁,都一时难以接受。
任碧云走上前,拉着孟霖熙的胳膊。“别追了,霖熙,你现在说什么,康姑娘都不会听的。随嫂子进屋去。”
“嫂子,放开我。今日我必须和舒琴说清楚,不要让她误会我。我不要做什么齐王妃,我不想失去最好的朋友。”
好不容易挣脱她们的阻拦,孟霖熙追到门口,眼睁睁看着康舒琴坐上马车。
“李伯,备车。”孟霖熙喊道。
“姑娘,你要去哪里?”冯茹和素锦追过去。
孟霖熙推开她们,执意坐上马车。
马大明赶紧跳上去赶车。
赵墨松从皇宫回府,他全身疼痛难忍,尤其是膝盖缝里,渗出一股锥心的疼。但他心里却是一种莫名的喜悦。
这种感觉空前绝后,犹如北疆战败北燕国的那种舒爽惬意。
仿佛人生从此不寂寞,处处精彩。
邓管家过来禀报:“殿下,太平郡主刚刚来府上找你。属下对她说殿下有事还未归来,她死活不肯离去,如今在前厅等殿下。”
大家都明白郡主突然到访的原因。
昨夜赵墨松在父皇寝宫外跪了一夜。外人并不知他因何事惹得龙颜大怒。
刘皇后派人来询问,赵墨松坚持一言不发。
得知赵墨松执意要迎娶孟府三姑娘时,刘皇后颇为惊讶。再三斟酌后,决定做个“慈母”,劝说大御帝同意这门亲事。
若成全了齐王,那就断了秦王想娶孟霖熙的念头。比起孟府的势力,刘皇后更看中御史大人背后的势力。
御史夫人的兄长,正是骁勇大将军穆老将军。
她可以让秦王直接娶穆念和,但刘皇后看不上那自小跟随父兄习武的穆家姑娘。在刘皇后心里,穆念和有些粗野,配不上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而且性格鲁莽,常常显得有些愚笨。
刘皇后听闻康舒琴八面玲珑,淑雅贤惠,几次和她接触,发现康舒琴的确是个人才,知书达礼且聪慧过人,做事沉稳,有心计。有她做正妃,定能扶持秦王顺利登上储君之位。
那晋王一向城府极深,乖张阴戾,不讨人喜。她必须拉拢齐王,让他助秦王一臂之力。
今日晨间,王公公心疼齐王,不由向大御帝求情:“前一阵子齐王在北疆受了重伤,如今身体未痊愈,这寒风刺骨的天气,殿下都跪了一夜了,这不吃不喝,皇上再不理会,只怕殿下会出事的。”
大御帝沉吟不语,怒气显然。
“老奴听闻,这孟府三姑娘打小聪慧过人,才智敏捷。齐王殿下也是爱慕她才不顾一切要求娶她。”王公公善于察言观色。
“一个病痨子怎可做齐王正妃。”大御帝气就气在这个问题上。
“老奴听闻那日菊花宴,孟府三姑娘是进了宫的,身子骨也是好端端的。齐王那日和孟姑娘是接触过的。凡事有因必有果。齐王殿下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向来办事很得体,很是让皇上称心如意。如今殿下如此一意孤行,想来自有道理。孟大人是朝廷栋梁之材,对皇上忠心耿耿。大姑娘也罢,三姑娘也罢,主要是孟府女子,和齐王殿下联姻,也算是门当户对。”
王公公这番话说得大御帝久久默然不语
这时刘皇后过来了。她遣散其他人,做出一副慈母姿态,推心置腹向大御帝替齐王求情。
“皇上,松儿是本宫亲手抚养大的,他自幼懂事孝顺,无论是对本宫这个养母,还是淑妃娘娘这个生母,他都尽心尽力孝敬,对大御国的安危亦是舍身往死,鞠躬尽瘁。这三年松儿在北疆出生入死,本宫未能护他周全,愧疚难当。如此天寒地冻的夜晚,他这带伤的身子跪了一夜,本宫实在是心急如焚,担心得一夜难眠。”刘皇后说着嘤嘤哭起来。
“皇后莫要难过。”大御帝叹息。
“皇上,你就应允这桩婚事吧。本宫实在不忍看着松儿继续折磨自己。方才进来时,本宫见他面色苍白,身子颤抖,怕是熬不住了。本宫求你了,皇上。”刘皇后说着跪地扣首。
“罢了罢了。松儿有你这个母后,是他的福气。起来吧,皇后,朕允了就是。”大御帝长叹。
“谢陛下成全。”刘皇后再一次叩首。
“传朕旨意,准齐王迎娶孟府三姑娘。”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王公公跟着喜不自禁。
刘皇后急忙出去扶起赵墨松。“松儿,快起来,陛下答应这桩婚事了。”
赵墨松对她行大礼。“多谢母后替儿臣求情。”
刘皇后百感交集看着他,虽说不是亲手的,但赵墨松对她,确实一直知冷知热,百般孝顺。
可惜血脉之亲胜过一切,赵宇泽是她的亲手儿子,厚此薄彼也是无可厚非的。
赵墨松谢绝侍卫的搀扶,独自离开寝宫。
淑妃娘娘得知后,追到宫门口拦住他,哭苦苦求他赶紧向皇上收回成命。
赵墨松只是行礼,坚持一言不发。气得淑妃娘娘身子发抖。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赵墨松执意娶一个病秧子?
虽然是冒险一赌,但志在必得。赵墨松私底下已经安排好一切,早已通知孟府接回孟霖熙。
“殿下,你跪了一夜,旧伤未愈,如今又寒意入体,还是回屋里休息一下吧,属下去打发郡主回去。”胡明说道。
赵墨松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用担心他。
太平郡主一见齐王,哭着扑过来。“齐王哥哥,为何不要念和,却要娶那病痨子?”
赵墨松身子一避,眸光一冷。
太平郡主扑了个空,身子往前趔趄。府上在一边奉茶的侍女赶紧扶住她。
“郡主注意措辞,孟府三姑娘乃父皇钦赐的本王的王妃,不可胡乱言语。病痨子一词仅此一次,若再被本王听见了,视为大不敬。”
赵墨松的话语比门外的寒风还要冰冷。穆念和有些绝望。
“齐王哥哥,之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去北疆前,每次来府上,殿下对我都是温和体贴,为何现在变得如此陌生?是念和哪里做得不够好吗?这三年,念和每个月都给殿下寄去书信。殿下虽未有信必回,好歹也是偶尔会给念和回信的。你会在心里说及北疆种种艰辛,还有你和兄长的深厚情谊。”穆念和哭诉。
“念和,本王从来视你为好友的妹妹,并无任何别的想法。本王今日已选定王妃,念和妹妹理应与本王同喜。他日妹妹找到如意郎君,本王一定会奉上丰厚的嫁妆。今日本王累了,郡主请自便。”
说着,赵墨松转身离开后厅,往后院上房走去。
“殿下。我才不要你的嫁妆。念和与你青梅竹马,一往情深,殿下怎么会取别的女子做妃?”穆念和想追过去,被两个侍女拦住去路。
她推开她们。
陈涛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殿下昨夜跪了一夜,你就不要打扰他休息了。”
穆念和正欲继续纠缠,侍卫来报:“刘公子,王公子,罗公子求见。”
已经走向后厅的赵墨松止步。
这群家伙,闻风而动。他唇际一抹笑意。
穆念和自然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只好随陈涛从侧门出去。
“殿下,为何要娶云华兄的小妹?他那个大妹妹不合适吗?”刘羽淳劈头盖脸问道。
“邓管家,备一桌酒菜,本王要好好款待你们。”赵墨松也不回答,扬声说道语气里是他们鲜少听到的惬意和舒朗。
“是,殿下。”邓管家领命而去。
“大清早喝什么酒?我们几个闻讯赶来,特意询问仔细。不是说云华兄的小妹妹身患绝症,终年病怏怏的吗?殿下,我们实在想不通其中缘故,特意过来询问,殿下你好歹给句话,别让我们几个纳闷不已啊?”王进急得跺脚。
“自然是云华兄的小妹更合本王的心意。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孟霖熙之于本王,恰似古人所吟。”赵墨松含蓄说道。
“殿下,你这般比喻,我们越听月糊涂。孟霖熙与你,到底有何特殊?”罗轶庆问道。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赵墨松继续和他们兜圈子,难得今日心情大好,他突然有闲心逗一下这几个好哥们。
“孟霖熙于你有恩?”刘羽淳大惊。
“总之,各位仁弟莫要胡乱猜测,本王娶孟霖熙,是因为爱惜她的才华和美貌。这个答案你们可满意否?”赵墨松收起玩谑的表情,恢复惯常的淡淡口吻。
“无论殿下多少个理由,圣旨一到,孟府可是乱成一团糟。”孟云华的声音传来。
大家抬头看去。
“哎哟,大舅子来了,有失远迎。”刘羽淳几个赶紧对他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行礼。
赵墨松一见孟云华过来,立刻拱手行礼:“云华兄。”
“什么云华兄,陛下都已经把他的妹妹赐婚给你,墨松,你得改口叫他大舅子了。”刘羽淳笑道。
不管是孟霜华还是孟霖熙,都是孟云华的妹妹,于情于理,他们这些个好兄弟自然无可厚非。他们只是担心孟云华小妹的身体,这些年她一直鲜少回京,一直在凤凰山治病。
“还有我这个小舅子。”孟晓峰急急跨进齐王府,朗声说道。
他一大早去了宫廷当差,猛然听见王公公带着圣旨去了孟府。齐王要迎娶小妹,他自然是又惊又喜。
急急告了个小假赶回府,得知大哥去了齐王府,又急急赶过来。
“晓峰来了正好,我们几个人一起喝几杯,祝贺齐王殿下与孟府喜结连理。”王进笑道。
“见过大舅子小舅子。”罗轶庆幽默风趣地对他们二人行礼。
“别站着,都坐下吧。”赵墨松脸色难得一股骀荡如春风的欣怡之气。
酒菜上来了。赵墨松端起酒杯敬大家:“墨松在此谢过大家。我先干为敬。”
他仰头一饮而尽。
大家跟着喝完。
“云华兄,你小妹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不是说她病体未愈吗?”刘羽淳忍不住问道。
“我小妹的病虽未彻底痊愈,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如同常人,并无大碍。”孟晓峰替兄长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兄弟们,我们一起举杯祝贺殿下,恭喜殿下喜得王妃。”刘羽淳举杯。
“恭喜殿下喜得王妃。”
厅堂里一片喜乐气氛。
李嬷嬷领着几个婢女不断端来酒菜。婢女们脸色皆是喜色。李嬷嬷却是忧喜半参。喜的是从小带大的齐王终于要成亲了,忧的是听说那新娘是个终年病怏怏的女子。
她偷偷打量殿下,却见他舒眉展颜,意气风发,一派怡然之态。
看那神情,必是对这婚事倍加满意。李嬷嬷暗自抹泪。听闻昨夜殿下跪了一夜,只为求娶那孟府女。
也不知那新王妃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何殿下如此拼命要娶她。
谢桂芬立在房侧的桂花树下,听散朝后的赵煜文和他的随从说事。
“这个齐王这回出乎本王的预料。原以为他会娶那太平郡主,孟府的长女亦或康王府的次女。没想到他竟然要娶孟府那个病怏怏的小女。不知他所图为何?”
谢桂芬听到赵墨松要娶亲,心里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堂堂齐王为了一个病怏怏的女人下跪,而且跪了一夜,他疯了吗?”晋王觉得不可思议。
谢桂芬听见齐王为了一个女子跪了一夜,不由惊得木头一般站立。
如此骄傲的齐王,会为了一个女子下跪?简直是一柄锥子,扎得她心疼。
他何曾为她如此这般失态过?努力过?争取过?
若当初他肯接受她苦苦的挽留,他也不会执意孤身前往北疆,一别三年。山高水长,情分稀薄,零落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