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北三十里外,福陵山坐落于此。
四个仆役抬着一顶小轿,吱呀呀走在青山绿水间,但见锦云如织,峰峦起伏,长空飞鸟竞天相逐,端是一派好景色。
轿旁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走得腿有些酸了,忍不住对着轿中人道:“娘子,那位仙子所住的云栈洞还有多远呀?”
王妈妈闻言从小轿中探出头来,答道:“再行五里左右就到了。”
说完,她看一眼山景,忍不住被眼前秀丽雄伟所感,叹息一声道:“随卯姐姐在此山隐居,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处。”
这话只是说说罢了,若让她上山过清苦的日子,自幼便富贵惯了王妈妈怎么受得了。
而且园子所得财物,每年也要分给卯姐姐一部分,不做生意没了依仗,虽然姐姐对自己极好,但也难说是否还能像往日一样护持她。
“小云,你若累了便上轿歇歇,姐姐我下去走几步。”
小云闻言笑道:“婢子哪有几位哥哥辛苦,可不敢让占了娘子的坐儿,左右没多远,婢子行一段路也就是了。”
王妈妈以一介女流撑起那么大个园子,除了卯姐姐的照应,自身笼络人的手腕也是极其高明的。
所以也不深劝,又出言夸赞了抬轿仆役两句,把轿帘拉上,端坐回去沉思起来。
抬轿仆役本就收了额外赏钱的,鸨子又极其美艳,听她一赞更加卖力了,霎时,轿子吱呀声急促起来。
俄顷,几人沿着王妈妈指点,就来到了一处洞府。
这洞府依山势而建,也不知其中有多大,洞门不知什么材质制成,通体泛青,上面悬着一块匾额,曰“云栈洞”。
王妈妈被小云搀扶着下了轿,来到洞门前,轻轻叩几下,呼唤道:“卯姐姐,小妹王婉娥来访。”
话音未落,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动听的女子声道:“是妹妹来了…”伴着声音,洞门轰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个约桃李年华的女子来。
这女子身材妖娆,但神情又有些清冷,穿一身白纱裙,轻移莲步走到王静茹的跟前,牵住她的手,轻声道:“妹妹何时想到来看姐姐了?”
侍女小云只听说这山中居住一位女仙,可还从未见过真人,此时一见对方果然空灵秀美,就算她是女子,也忍不住心生赞叹,更别说那已经傻眼的四个仆役了。
只是看着看着,小云目光向上一扫,忽然心中一震。
原来是她看到这女仙,头上青丝如瀑垂下,但发间鬓角后侧,却生了两只兔耳!
这哪里是什么女仙,分明是一个女妖!
……
周老爷号周半城,与周半童只有一字之差。
一个被嘲讽为半个童生的穷酸,一个是富可敌城的员外爷,两者可谓天差地别。
适才掌柜的来报,说有一人自称有大买卖要谈,非要求见东家。
周半城本不想搭理,但耐不住掌柜的却说对方仪表脱俗,不会大言哄人。
正搂着小妾的周半城这才来客房相候,他倒好奇,让眼高于顶的掌柜,都称赞的是何等人物。
待此人一进来,周半城便惊住了,先不说对方仪表如何,这不正是那日殴打说书的之人吗?
但他吃不准对方来历,也根本不打算插手这事儿。
请对方入座后,周半童不动声色和他客气几句,然后直言道:“道长,您所说的大买卖,指的是……”
李清源那日虽往台下看了一眼,也没注意到眼前这人,听他谈到正事,直接道:“周施主,不知你这园子可回购药用足的药材?”
周半城还以为何事,原来这道士只是来卖药的,这等事自有伙计去说,跑来和自己谈什么?
想到这他便有些不耐烦,不过终究看对方气度的面上,他回道:“也是收的。”说完又添了一句,“道长不如去前厅,这事儿专有伙计负责的。”
说罢,他把茶碗端起,想让李清源识趣出去。
可李清源却似没看懂一样,他不慌不忙,自袖中取出两节“琉清竹”,这是他刚才在前厅买的,此时摆在桌上,冲着周半城道:“施主且看。”
说完,李清源把手在两节药材中一挥,攸尔间,那两节竹子,竟然只剩下一节了。
周半城不解对方用意,心中却老大的不痛快。
这道士莫非当老子是傻瓜,跑我这里表演戏法来了?
“道长若短了银钱,周某人愿意施舍则个,但周某人不爱戏法,还请道长见谅吧。”
说着,他又端起茶碗嘬了一口,放下时甚至重重顿了一下,然后避过头去,不看李清源了。
“既然周施主不喜戏法,贫道便告辞了。”李清源脸上无喜无悲,神色淡淡,说完话,转身便出了屋。
周半城见他走了,哼了一声,他最厌烦这些小白脸,虽说对方出家人打扮,但是去逛窑子能是什么好路数。
此刻心中愠怒,想着一会儿说不得要训斥掌柜几句,以后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放到自己这里来。
站起身来,周半城正犹豫着是去园子听书,还是回去再和小妾温存一阵,目光扫到桌上,忽然一愣。
只见桌上一颗食指长短的褐色竹节,微微泛着一抹青意。
“噫?铺子中有百年份的琉清竹吗?”
把那药材拿起,周半城细细打量,他瞪大了两个眼睛看了半晌,忽然哎呀一声,他一把攥住那节短竹,慌张张往屋外跑去。
跑到门口,突然被门槛绊了一下,周半城冷不防来了个狗啃屎,摔得他一声痛呼。
不过此时已顾不得疼了,“来人啊,快来人……”
周半城喊的声嘶力竭。
“哎哟,老爷这是怎么了。”两个在院中修枝的家丁听到呼唤,看到周半城这副惨样,紧忙上前来扶他。
周半城见这两人这般没眼力见,还往自己身前靠呢,气得他趴在地上抄一把土向他二人扬去,“滚你娘的蛋,老爷我无事,快去追仙长,把仙长追回来!”
……
“施主何必如此呢,贫道并未见怪呀。”李清源一副得道高人的气派,坐在主位上,轻蹙眉头看下首之人。
屋中六把椅子,可周半城却离他老远,点头哈腰陪在末座,他锦袍撕了个大口子,脸上一片红肿,全是巴掌印,心中腹诽不已。
“这小牛鼻子真虚伪。”
若是没见怪,自己扇嘴巴子的时候,他怎么一直乐呵呵的看着,也不拦一下。
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中说说,万不敢直接出言得罪对方。
若是单论钱财,周半城还不至于此,可那一手仙法,他生怕得罪了对方遭到报复才是真的。
加上和则两利的事儿,商人逐利,舍些颜面算什么?
“咳,仙长不见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