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是躺倒在地上的孕妇,只是肚子上被豁开一个老大的口子,而腹中的只有拳头胎儿,正被一个僧兵拎着,左右端详。
他神色极其得意,似乎看到了什么不世珍宝,张大了嘴巴,身出舌头舔了一口,发出一声赞叹。
“哈哈,妙,妙啊!”
僧兵正待琢磨自己是先收藏起来,待之后细细品用,还是就在此处一口吞下,免得他人惹到时争抢,忽然脖颈处一痛。
“呀!”
他只感觉自己舔了一口后,似终得了果位,竟能腾空而起了。
望着越来越远的珍宝,他有些不舍,随着自己意念一动,果然升腾之势一顿,又回落下来。
当看到了自己的身子,僧兵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然尸首分离,隐约间,好像看到了一柄剑斩断了自己头颅。
“好快的剑!”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人头滚滚落下,李清源由不解恨,狠狠将那颗人头剁烂,这才稍解恨意。
望着街上到处作恶的僧兵,李清源越看越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眼中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他既恨这城中掌权者,恨他们没能早些时候有序组织百姓撤离,更恨那些僧兵罔为出家之人,竟能做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不过他最恨这背后下“屠城令”之人,以往,他随师祖在山上之时只是偶听说过这等事,但当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不能够接受。
他前世也是升斗小民,也每日为了生计奔波。
往往读到史书中那些冰冷冷的记述时,做多只是有些不忍之意而已。
随同师祖在山中,他见证了“大饥”、“民多饿毙”、“人相食”、“饿殍载道”、“父子相食”。
刚来到此世,又见证了叫“民死大半”、“死者枕藉”、“死者以千计”。
这触目惊心的描绘终于在不是冷冰冰的文字,而是前日还在赞他“道长好风采”的老汉,是前倨后恭药房伙计掌管,是街上喝卖豆花的老大娘,是嬉笑逐闹的孩童,是偷偷在窗后瞧他的妇人小姐。
这是一个个活在当下的人!
这是什么世道?
这是什么时代?
这漫天的神仙,难道不能睁开眼看看奉与你们香火的百姓?
甚至他怀疑这城中便有城隍,这脚下便有土地,可他们在哪里?
那西方的诸佛,竟教养出了这般恶贯满盈的信徒?
就算李清源击退的山匪也尚有人味,这些奉佛的和尚却甚过畜生妖魔!
眼前的一切,地狱般的场景让李清源双眸滑落热泪,他一字一顿道:“既然你们不愿管这人间之事,那我便来替你们管管!”
说罢,李清源猛然挥剑斩落发髻,再不是道装打扮,转而披头散发,神色狰狞。
既然道家神仙与其都是一丘之貉,自己又何必遵奉什么道祖三清?
我自行我道,但凭手中剑,荡破邪祟事!
这番思绪只在一瞬间,他瞬间好似明澈了前路,只是神色依旧阴冷无比,身躯如惊电般窜了出去,大吼一声,又向他处杀去。
他在这街上横冲直撞,狠下心来大开杀戒,凡他目光所见的僧兵,皆被他一剑刺死!
他杀的兴起,那些作恶的僧兵终于发现了李清源,不断呼喝试图聚集起来一同对抗他,可李清源已破三关,身具真气,加上他未入道时便能独剑杀退四十余悍匪,哪是这些军纪涣散的僧兵能抵挡的。
半炷香的功夫,李清源便将这条街上僧兵尽数除尽,同时他身后也是跟着二十余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持着和尚散落的兵器,形容无比凄惨。
“诸位乡亲,你等先找寻个地方栖身,待我去救其他地方百姓。”李清源浑身污血,俊逸的面庞上被血色染的平添了几分豪迈。
“少侠哪里话,我等愿随少侠杀贼,一同去救乡亲!”
这些百姓没有一个不是痛失亲人,这条大街上至少有百余商户,千数口人,可目下却之余这么二十几人了。
李清源神色纠结,这些百姓跟着他反倒是个累赘,他们身上无甲,又没有什么武艺,甚至持着兵器都费劲,跟着自己只会拖累自己救人脚步。
“我理解诸位心意,但……”他话未说完,就被一人哭号着打断。
“道长,我等不自救,离了道长怎能活命呀?”
说话之人年约四循,李清源看他一眼,感觉有些熟悉,仔细一瞧,认出来了。
这人不是周半城吗?
此时他胖大的身躯浑身颤抖,脸上一道口中泛着森森白肉,还在不停流血,身躯颤抖,袍子上到处是血迹,看得出肯定是跟僧兵有过厮杀的,没想到他还有这等血性。
“周员外,你……”李清源神色怜悯道。
周半城形容凄惨,点点头,悲戚道:“家中老小仆役四十口,尽数死绝了呀!呜呜,仙长为我报仇呀,我愿尽起家资相赠啊!”
他嚎啕痛哭,惹得其他人也是一片哀嚎,纷纷表示愿随他一起走。
他们有些也未必真是想跟李清源杀敌的,但却知晓,离了他,再有僧兵杀到,肯定就会任人宰割,所以须臾不肯离开李清源。
李清源点点头,他本来也担心僧兵再来,到时这些人又要遭殃,想到这,他道:“诸位,你们跟在我身后即可,不许上前和僧兵厮杀,自有我仗剑向前开路。”
说着,看隔壁正是一个布庄,他随手拽过一匹红布,然后道:“贫道用这红布留下记号,你等随着红布行进。”
一众百姓一听他安排妥当,无不点首应是。
然后李清源对周半城道:“周员外,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劳你暂且止住哀痛,贫道走的快,你沿途聚拢百姓,组织他们拣起僧兵的武器自卫。”
周半城悲声应是。
李清源吩咐完了,足下发力狂奔,同时口中喝道:“随我来!”
后方二十余百姓他一喝,也连忙跟上去,只是他们几乎人人有伤在身,加上本就体弱,又能走多快,眨眼间便看不到李清源的身影了。
“这人是不是把我等扔下了?”人群中有个女子,语气不善的问道。
她身上整洁,并未一丝伤痕,只是脖颈有极处啃咬的唇印,上脸有淡淡春色,看来是之前屈从了和尚。
话音未落,领头的周半城闻言攸尔回身,“啪!”就扇她个大嘴巴。
女子痛呼一声,娇喝道:“你个贱民敢打我?我是县尊侧夫人!”
她不提县令还好,一提县令,现场人人怒视于她。
女子看着这些人目光好似要食人,依然不怕,道:“你们这些刁民要造反吗?等杀退了贼人,奴家让县尊把你们都抓去治罪!”
“老子管你是谁,别说你是县令小妾,你就是县令老娘,老子也照打不误,再敢污蔑道长,老子一刀砍了你。”
周半城把刀架在女子脖子上,本和善的面庞由于被划开了个大口子满是狰狞。
而其余百姓听她不知死活还在叫嚷县令如何,皆道:“留着她也是祸害,不如打死了吧。”
周半城摇摇头,“道长只让我们救人,可没说准我们杀人,再说就算她可恶,这时我等也不能自相残害,不然此事一开,后面难免有平日有仇的人趁机报复,那便乱了。事不宜迟,你等都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