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司琛之的帅帐，洛十一远远望见师弟淘淘正一个人坐在不远的碣石上，整个人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的模样，墨青色的衣襟随风飘散，带着说不尽的绵延意味。

好半晌后，他才抬起眼，望着绵延的远山轻声说道：“师姐，其实我真挺舍不得卧龙山的。”

洛十一说：“我也是。”

怎么可能舍得呢，这片地方，承载着她无数美好的回忆，在这山上的时光，是让她感觉到自己最像个正常人的时候。

有亲人，有朋友，有平淡却美好的生活，对于她来说，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此。

那日，洛十一和淘淘一起站在山脚下望了整整一个晌午，看那高耸的山头，细数山中的每棵树木，似乎连带着悠悠而过的云朵都恋恋不舍。

洛十一想，此生她都不会忘了那个晌午了，还有她的师弟淘淘，那个在阳光下陪她看云起云落的男子。

之后的几天，洛十一的身子益发虚弱，一天里睡觉的时间居多，醒着的时刻倒是屈指可数，不同于以往的睡觉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此时是真的困乏。

她本以为是那散功的毒药使然，可每次看到淘淘，又觉得他的情形一日好过一日，心里便暗暗有了点着落。

有一次，司琛之抓了山脚村落里的大夫为她号脉，那老大夫从进门时手就一直在抖，一直抖到提笔开药方，洛十一见他那愁肠百节的模样，迟迟不肯落笔。

她便勉强撑起身子，探头道：“二公子，你放了他吧，我洛十一也许就是命该绝于此，只盼你能够顾念往日情分，帮我救下寨中的兄弟，淘淘会好好安置他们的。”

洛十一其实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有问题的，每次午夜做完噩梦，她都能感觉到身体的异常，那完全不正常的虚弱感，伴随了她很多年。

只不过没想到，那不知名的病症，居然会在此时爆发。

而洛十一此言一出，淘淘的眼圈就先红了，他别过脸，不想让洛十一看清楚表情。

司琛之倒是全无凄然之色，他恶狠狠的瞪着洛十一，一副狠辣绝情的模样：“洛十一，你少给我做出这般柔弱的样子来，平常家的男儿怕都不及你的身子骨好，这会儿倒凄凄切切哀哀怨怨，我不吃这一套！你那帮兄弟爱死死爱活活，你要是死了，他们又与我何干？！”

洛十一被他气的想从床上蹦起来跟他过招。

司琛之大概觉得话说的还不够绝，想一鼓作气活活气死她，只见他嘴角一扯，笑的惨无人道：“你那些叔叔伯伯们，可是我暗地里一路护送去了漠北，是死是活你看着办吧！”

洛十一捏起拳头捶床，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喘，她说：“司琛之你卑鄙无耻下流，我若是死在你前头，我就跟你姓。”

大概是洛十一吼的太过用力，老大夫的身躯又抖了抖，“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颤巍巍道：“贤伉俪莫吵莫吵，尊夫人不过是害了喜，动不得怒，生气怕是对胎儿不好。”

淘淘：“？”

洛十一：“……”

司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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