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锐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
一切都在那天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爸妈要带自己参加舅舅的婚礼,所以一大早就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拽起来,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准备衣服,早餐。
徐锐心底一阵哀叹,好不容易学校放假,难得的假期不仅睡不了懒觉,还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生无可恋的徐锐随着母亲坐在了车后座,趴在车窗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景色。
也没有抱怨婚礼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里好好享受假期——即便对于徐锐而言,人生莫大的幸福就是躺在床睡觉,除此之外他只度过了8年的人生毫无追求。
徐锐再次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自己的妈妈,挪了挪屁股,起身抬手把妈妈头的发饰整理好。
(都这么大人了,就不能好好给我做个榜样吗?)
徐锐表示为自己的父母操碎了心,至于正在开车的爸爸......徐锐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了眼徐父,摇了摇头,眼前这个只听自家脑婆的脑婆奴可没有前途,自己长大可不能这样。
想着想着昏昏欲睡的徐锐便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睡意,歪倒着身子在自己母亲身边沉沉睡去。徐母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人儿,内心都快融化了,将身子倾斜了一下,让徐鸣睡…………的更舒服一些。
看着后视镜里的母子二人,徐父撇了撇嘴,内心泛起一股酸水,嘀咕着:“早知道就该永远过二人世界,有了他你就不心疼我了。”
被徐母瞪了一眼,徐父耸了耸肩,专心开车去了。
徐母则是轻声咳嗽了一下,总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大概是昨晚兴奋得睡不着觉,没休息好吧,可不要着凉发烧呀......
......
“呕!......”和大多数小朋友一样,徐锐对于长时间坐车是极端恐惧的,原因就是晕车。
并且徐锐对于汽油味极端厌恶,只要闻几下就会头晕目眩,更别提在车颠簸了将近2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此时徐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胃,扶着车门大吐特吐起来。徐父则是幸灾乐祸的大嘴一咧,转身和亲戚叙旧去了。
顾不得一旁的母亲无奈的给自己擦着嘴角的污物,徐锐赶紧离开车子旁,走到一边的树下,扶着树喘息起来。
看着自己老爸还是没心没肺的在和熟人应酬招呼,徐锐叹了口气,只能认为自己是充话费送的——至少对于自己的老爸来说,是这样。
......
接亲队伍已经到了,真难为自己的舅舅了,为了娶媳妇,不息贷款在这边买了一套别墅。嗯,比自己家的房子大好多,这得买多少变形金刚啊......徐锐不禁流口水,傻兮兮的乐着。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按照徐锐以往参加长辈婚礼的经验,这些鞭炮断断续续得响个十几分钟,徐锐被震得捂住耳朵,躲在树后面。小孩子最讨厌鞭炮了,太吓人了!
(还是去找妈妈吧,这里真没劲)徐锐摇了摇小脑袋,估摸着鞭炮应该放完了,便从树后面转身走出来,打算去找妈妈。
手还没有从耳朵放下来,徐锐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两脚离地了。
自己被人抱起来了?徐锐非常不满,未经自己同意怎么能私自把自己抱起来呢!小孩子也是有人权的!
紧接着他愣住了,睁着眼睛看向抱着自己的人......爸爸??
印象里自打自己稍微懂事了以后,就再也不让老爸抱自己了,父子二人也做了君子约定,未经同意,徐大同不得随意抱徐锐小朋友,违者罚款5块钱。
可现在老爸为啥抱自己呢,什么情况?
徐锐看向老爸的时候觉得很不对劲,老爸在抱着自己奔跑,他的脸色很苍白,心跳的很快,老爸在......害怕?那个神经大条,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爸竟然在害怕?他干什么了,掰了老妈的奥迪口红吗??
不对......不对劲,徐锐紧接着发现不对,这是什么味道?很刺鼻,像铁锈的味道,徐锐想用小手拍拍老爸问问怎么回事,却猛然看见自己的手背都是些红色粘稠的液体。这是......血?
徐锐只觉得周边的物体在快速后退,老爸抱着他直接冲进了别墅区的大门,往里跑去。
就在即将拐角的时候,徐锐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曾经对他无比温柔,无比溺爱的母亲,正冲着他蹒跚走来,口鼻处尽是鲜血。双臂向前划拉着,似乎在让他过去。
“老爸...”徐锐想问问老爸这是怎么回事,却被徐父按住后脑,用肩膀堵住了徐锐的嘴巴
“不要出声。”徐父低沉的声音轻轻传到徐锐耳朵里,同时无法掩饰的血腥味也传到徐锐鼻子里,老爸受伤了,流了很多血!
跑了一阵,徐锐只觉得自己被放了下来——隔着别墅的院墙,在离地面还有1米多高的时候被扔了下去。
徐锐摔在地,膝盖的地方被栅栏挂住,裤腿被撕开了。
来不及抱怨,徐锐迅速站起身子来,他想知道自己老爸老妈怎么了。他有很多疑问想要得到答案。
徐父跪在地面,隔着栅栏看着自己的儿子,此时的徐父半身被血液浸透,左肩已是血肉模糊,失去了一大块血肉。脸色非常苍白,额头冒着冷汗。
“徐锐”,徐父严肃的看着徐锐,同时快速在地面的泥土中划拉,最晚下完雨地面很潮湿,大块的泥巴很轻易的就被抠了出来。
“爸爸”,徐锐内心一颤,和自己的父亲对视着,“我在听。”
“很好,”徐父满意的一笑,骄傲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这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自己的骄傲。从小到大,不哭不闹,才8岁就像个小大人似的,感觉什么都懂,很多时候都会很嫌弃的看着自己,就好像他是父亲,而自己才是儿子。
“我们时间不多,我说,你听。”严肃,简洁。
“好的爸爸。”冷静,简洁。
“找个没人的地方多起来”,徐父将手的泥巴糊在徐锐的小手,快速仔细的清理着徐锐手的血迹,“突然有人在吐血,然后就是咬人。”
徐父快速的说着,同时不时回头环顾四周,警戒着周围,远处的惨叫声越来越弱,不复之前的剧烈。
“你妈妈也在吐血,她晕了过去,醒了就咬了我”,徐父一偏头,示意自己肩膀隐约能看到骨头的伤口道:“说实话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次她这么咬我还是在你出生前,我把她眼线笔撅了。”
徐父说着咧嘴一笑,可看到徐父此时的笑容,徐锐突然鼻子一酸,低下了头,闷闷的说:“嗯,她和我说过。”
“嗯...”徐父给徐锐洗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将徐锐染血的小西服隔着栅栏脱了下来,紧接着若无其事的道:“一会你抓紧时间,用我刚才的方法把手清理干净,不要有血留在面。刚才我看到先被咬伤出血的人会被更多人追过去撕咬,血很危险。”
“嗯。”徐锐颤抖着身子答应着,看着父亲的双脚,却没去看他的眼睛。
刚说完,徐父就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过头就看见自己的妻子正一边抽搐一边伸着胳膊向他踉跄着走来。
徐父目光平静,越过妻子,他能看到几分钟前被5,6个人按在地撕咬的大伯也正踉跄着向这边快步走来。徐父心顿时中有了明悟。
“不要被它们,包括你妈妈,包括我咬伤。”徐父站起身来,再次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柔和。
转头看着满脸狰狞的妻子,眼中尽是爱意和悲伤,“你妈妈她...很爱你,只是现在她生病了,别难过,好吗?”
“好的,爸爸”徐锐自打懂事起,从未这样听过父亲的话,这大概是第一次。只是,徐锐也明白了些什么,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只宽大粗糙的手掌隔着铁栅栏放在徐锐的头顶,徐锐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泪如雨下。
“去吧,去躲起来,把手洗干净,不要流血,不要靠近像这样的人,坚强,努力的活下去。”手掌离开,徐父看着泪眼模糊也倔强的和自己对视的儿子,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徐锐的小脸儿,满眼歉意的看着他:“对不起,今后就要靠你自己了,儿子。”
说罢,便不再犹豫,迅速转身,冲向十几米外正想自己走来的“妻子”,阳光下可见徐父此时左边的眼睛已经泛白,狰狞的血管鼓动着,而右边的眼睛也仅剩最后一丝清明,向着昔日自己的挚爱冲去。
“老婆,一会你下口可得轻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