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照常开始。

翊蕊坐在翊瑆下位，幕帘严实地遮住了她。这位置原应是宫妃坐的，翊蕊透过幕帘隐隐能看到坐在后面的朝臣。

奕德长公主还未成婚，坐在这个位置，翊瑆是生怕她嫁出去。

想到这翊蕊不免勾唇轻笑。

酉时，翊瑆准时进入大殿，朝臣见礼。

“今日各位不必拘礼。”翊瑆满脸和蔼。

德林待翊瑆坐上高位，一声令下，宫女们托着吃食上来，由卦则准备的表演也在欢腾和朝贺声中开始。

“朕让德林吩咐后厨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翊瑆歪过身子，悄悄给翊蕊道。

“你瞧那左宗正家的小姐。”翊蕊指了指下面的某个地方。

翊瑆随着那方向看过去，一名身着桃粉的女孩正瞧着他，见他看过来，一张俏脸红扑扑的，一副小女儿作态。

翊瑆：？？？

翊蕊掩唇笑得停不下来。

“姐姐什么意思？”翊瑆喝了口酒，一脸头疼，“这宴席怕是不太平。”

“你总不能一直不娶妻。”翊蕊见那左宗正家的嫡小姐还瞧着翊瑆，不免感叹，“我瞧着左宗正家的小姐不错。”

“她太丑了。”翊瑆撇嘴。

“哪丑了？”翊蕊看着那女孩儿，杏眼桃腮，楚楚动人，是一个不错的美人。

“衣服丑。”翊瑆看着翊蕊，一脸所以的点了点头，“这桃粉色在你身上才最好看。”

“是吗。”翊蕊托腮，“你的意思是说我穿其他颜色不好看吗？”

翊瑆一噎，看着翊蕊，欲言又止。

聊得正好，翊蕊的幕帘被人掀开。

翊蕊下意识抬头，一个穿着红袍的人钻了进来。

“沈琰？”翊瑆皱眉，“你来做甚？”

沈琰坐在翊蕊身旁，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丢进嘴里。

“回来了？”翊蕊问。

沈琰点了点头，接着看向翊瑆，嗤笑一声道：“不知陛下把我阿姐遮这么严做甚？”

“是朕的阿姐。”翊瑆表情不变，手中拿着酒杯。

翊蕊无奈扶额，两人一左一右争得不可开交。这俩人小时便喜欢争，太师上课时争，将军授武时争，其中争得最凶的还是一个姐姐。

沈琰这小崽子喜欢唤阿姐，翊瑆喜欢唤姐姐。沈琰早早察觉如此，便想同翊瑆约定他唤阿姐，翊瑆唤姐姐。翊瑆嘲讽他一声，接着道这两个称呼都是自己的，沈琰一个都不可用。

沈琰气急。

“我敢唤娇盼，你敢吗？”

“我敢！”翊瑆梗着脖子怒道。

盛怒之下的产物便是翊瑆为了证明自己，直直去喊了翊蕊一声娇盼，不曾想被萧贵妃知道了，去赵皇后那儿参他不知礼数。

一顿毒打让他俩彻底结了仇。

“要不你俩聊，本宫给你们让位？”翊蕊见他俩越吵越上头，轻咳一声，给了他俩一个警告的眼神。

“呵。”翊瑆盯着沈琰。

沈琰直觉这一眼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微微挑了挑眉，想看翊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琰已经十七了吧。”

“劳烦皇上记挂，在下还有三年才及冠。”沈琰冷笑。

“阿姐。”翊瑆又看向翊蕊。

翊蕊大概猜到翊瑆又整哪一出“嗯？”了一声配合他。

“沈琰朕是知的，京城里纨绔出了名的。”

“陛下何意？”

“你这样下去怕是没有世家小姐愿意嫁给你了。”翊瑆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接着思考一番，提议道，“莫不如今日便把婚约定下，来日也不至于孤家寡人一个。”

沈琰脸色变得难看。

“陛下这是想拿身份压我？”

“不敢。”翊瑆淡笑，眸中的挪揄叫沈琰看得火大。

“陛下如今已是天龙之姿，这皇家繁衍的后代可重重压在您身上呢。”沈琰冷笑，“我沈家远房有一表妹，去寺庙听那老僧说，她若嫁了人，那夫家定是和和美美，子嗣更是多不胜数，我觉得她特别适合陛下。”

“当然了，我这表妹有一个狐臭的毛病，不过陛下的话，为了皇家子嗣定是能忍的。”

两人简直不相上下。

下面，许半依坐在位置上，时不时有人来同她敬酒，但她一直注意着的其实是高台上的人。

皇上自从进来那张嘴便没停过，他同幕帘后的人一直说话，脸上露出的表情大多也是许半依没见过的。

“你说陛下在说什么呢，说得那么激烈。”许半依戳了戳自家弟弟。

许半方不理她，专心吃着面前的东西。

幕帘后的翊蕊也是不动声色，默默吃着跟前的东西，待东西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抬眸，眸光看向的是德林。德林正一脸着急，站在翊瑆身后欲语还休，在收到翊蕊示意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俯身跟翊瑆说了什么。

翊瑆脸色一僵，吸了口气后面部表情平和下来，帝王式和蔼。

下面的卦则见翊瑆终于说完话了，不自觉松了口气。

这节目表演完了，接下来便是礼物朝贺。

宫女和侍卫鱼贯而入，他们展示的是位分比较重的人的贺礼，倒是其他人的，虽送了但送上台还是远远达不到。

翊蕊没给翊瑆准备礼物，倒不是她忘了，只是那些珠宝金银俗物翊瑆要多少有多少，送了并没什么用。

随着翊瑆点评那些贺礼，使臣们也逐渐到位了。

翊蕊从幕帘那儿看去，并没有看到长嵇渊。

就连吴文卓和周策也不在。

长嵇这下是什么意思？

……

京城里，万家灯火。

一辆马车驶出城门。

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停靠在路边的一户人家前。

茅草屋破破烂烂的，棚里似乎已经很久没养过家禽了，屋上挂着的灯笼总让人觉着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茅草屋被打开，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老者，他闭目假寐，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听到声音，他睁开了眼睛。

见到是长嵇渊，他连忙行礼。

“殿下万安。”

“我见到她了。”

长嵇渊平淡的一句话让老者惶恐，他压低脑袋。

“我能直接带她回长嵇吗？”长嵇渊笑问。

老者浑身一颤，他道：“万事万物皆不可强求，殿下三思。”

长嵇渊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他一双冰冷的眸看向老者，老者噤声连忙跪下。

“国师。”长嵇渊蹲下，目光居高临下，“可否算算，你还有几日可活？”

长嵇国师赫厌此刻在这位三殿下的目光下冷汗直流。

“那再换一个。”长嵇渊低头，“国师再看看，看看你的那位皇帝陛下。”

“什么时候会死。”

赫厌猛地抬头。

长嵇渊没再说话，他起身离开，赫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内心一阵恐惧升腾，然后弥漫至五脏六腑，让人深陷泥潭。

屋外吴文卓见长嵇渊出来，满脸跃跃欲试，问道：“要回去了吗？”

“嗯。”长嵇渊上了马车。

“赫厌交给你负责。”他对周策道，接着看向吴文卓，“告诉茗柯，可以开始了。”

“是。”吴文卓兴奋，他使劲一拍周策的肩膀，“长嵇第一权臣！”

周策叹了口气，拉下吴文卓的手。

待长嵇渊离开，周策才看向吴文卓，吴文卓还在傻乐。

“信上说的是真的吗？”周策手中拿着一封信，上面盖的印章正是吴文卓特有。

“真的。”

“我越来越看不透殿下在想什么了。”

“你想错了。”吴文卓挑眉，见周策略微疑惑的看着他，笑了笑道，“我们从来都没猜透他的想法。”

周策一怔，接着失笑。

“是啊。”

“我为殿下做事时才发现……”

“五皇子，早已是他的傀儡。”

吴文卓敛下笑容，他看着夜空，眼神虚焦：“高列千峰宝炬森，端门方喜翠华临。”

“奕德免除，是因为这封信吗？”周策道，“真想不到，这奕德的长公主，幸得其青睐。”

“说来也奇怪。”吴文卓想到那长公主，“殿下应是不曾见过长公主的。”

“问问便是。”周策说着，进了茅草屋。

屋里，赫厌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个破烂罗盘。

“国师大人。”周策拱手。

赫厌并不理他，他抬手摆弄罗盘。赫厌是长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皇帝年老，他站队的正是那年龄最小的五殿下，自从知道周策暗中为长嵇渊做事他便不给周策好脸色了。

周策对于他的态度也不恼，他问：“微臣有一惑，望国师解答。”

“殿下为何会突然找上你，不知是你同殿下说了什么，叫殿下揽下使臣一活来了奕德。”

赫厌冷哼一声：“你还是少知道些的好，你若太过关注他的事，他保不齐会连你一起杀掉。”

周策下意识同吴文卓对视一眼，吴文卓面色严肃起来。

“是吗？”周策笑，“若是如此我便不打听了。”

“国师大人，殿下已将你交给我了。”

“你不敢动我。”赫厌道，“我于他还有用。”

“明白。”周策点头，“殿下让我送您回长嵇。”

“走吧。”

新的马车，周策和吴文卓戴上面具，赫厌戴上斗笠。

“国师可有算过长嵇国运？”吴文卓赶马笑问。

“未曾。”

相比于周策，赫厌还算给吴文卓面子，毕竟吴荏支持的是太子，他的儿子跑去给长嵇渊做事，说起来也算是美事一桩。

“为何？”

赫厌不答。

“国师是不敢吧。”吴文卓大笑，“您怕算到他君临长嵇。不对不对，更或，君临天下。”

赫厌一直闭目，听了吴文卓的话睁开了眼睛。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