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之后,陈平安将衣服往床上一扔,坐在床帮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抱着裙子不撒手的陈兰兰,指着傍边的桌子说道:
“过去,写欠条。”
陈兰兰僵在那里,抽搐着眼角瞪着陈平安,心里刚升起的好感荡然无存。
一股屈辱感从心底里慢慢溢上来,她抱紧了裙子,很想光棍的将裙子摔到傻大个脸上,再大吼一声:我不稀罕。
可她真的很喜欢这裙子,又无处可去。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陈兰兰咬紧了嘴唇,努力压下心底的酸涩之意,小心的放下裙子,气鼓鼓的从布包里掏出作业本和铅笔。
摊在桌子上,用力写下欠条,然后恶狠狠的撕下来,递给陈平安道:
“给!”
陈平安撇啦着嘴角,接过来随意扫了一眼,就扔到旅行包里。
陈兰兰看着他漫不经心,随意处置的样子,气的不行,可又没的办法。
陈平安才不惯着她,自顾自去楼道公共洗手间洗漱之后,回来就躺下了。
陈兰兰气呼呼的洗漱回来,床只有一张,傻大个子自觉的躺在外面,陈兰兰脱了凉鞋,别别扭扭的躺在里面。
绷着劲儿一天忙碌,现在歇下来,俩人很快进入梦乡。
……
陈家村,陈有财到底不甘心,他上午领着人一路尾随到了镇上,准备伺机下手。
直到看见陈满囤也上了汽车,顿觉没有机会,方才气哼哼的领着人下馆子消遣解闷。
跟着他的这帮混子都知道他发财了,一个个马屁拍的飞起,把陈有财拍的舒坦极了,喝的醉醺醺回到陈家村。
老宅这边,陈老大和老三一大早就将院子的白棺抬到山脚埋了。
上午十点左右,工头还真领着人过来要钱。
陈有福直接将人领到山脚下,指着新堆的坟头说道:
“人都埋了,你不信也没法,反正人已经死了,你要钱那是一分也没有。”
工头嚷嚷着要开馆验尸,陈老三急了,轮着铁锨叫道:
“哪个敢动我侄儿的坟头,老子拍死你。”
工头闹了一场,见没法,只得怏怏退去。
等陈有财回来,事情已经完结。
他喝了酒,回家就睡,一觉睡到了日落黄昏。
起来一看,就瞅见了案桌上的两瓶金星,眉梢一挑,骂道:
“马勒戈壁,就你那白眼狼还喝喝金星?!”
他顺手就拎着这两瓶啤酒,走到了老宅。
老大老三也正好在,妯娌几个媳妇配了菜。
又指使老大家的大儿子陈小军去小卖部拎了一件啤酒,就在老宅里陪着老太太老头子一起吃饭。
席间,众人没少骂秦雪梅陈平安。
至于陈兰兰,老大媳妇提了一句,老太太撇嘴道:
“丫头片子赔钱货,走了就走了。”
陈有财也跟着骂了一句:“没良心的小贱货,等回来老子非打断她的腿。”
陈有财心里有气,喝得比较多,喝完了兄弟几个都光着膀子,摇摇晃晃的去河边洗澡。
这一下河可就出事了。
陈有财直觉得脑袋发沉,只想往下躺,可这在河里呀!
他本能的想往岸边去,可两条腿却软的跟面条似得,提不起劲来。
脑袋一晕,出溜一声就没入水中。
他打了一激灵,荡起水花,挣扎着想把脑袋伸出水面,可浑身提不起一丝劲,软绵绵,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这一睡可就出事了,胸腔跟要炸开似得,在水中一阵痉挛之后慢慢不动了,顺着河流往下游漂去。
他这边挣扎荡的水花,众人还以为闹着玩呢!
哪怕他在水底身体僵硬,顺着水流绊了几个人,这人一边大呼小叫的跳起来,一边哈哈笑着骂道:
“这谁呀?卧槽,栓子你个狗日的摸老子….”
栓子在对面委屈的骂道:
“老子摸你干啥?你又不是大姑娘…”
这人发觉误会了,不过也不要紧,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也不认为出事了,还以为是谁哪个小子扎猛子捉弄人呢!
农村娃都这样顽皮。
陈有福这边喝的金星也有点多,感觉脑子发晕腿发软时,就急忙往岸边一边走,一边说道:
“哎呀,不行,喝多了,我得上岸歇一会,兄弟拉我一把…”
岸边正要下水的人就伸手拉他一把,将他拽上岸来。
他坐在岸边不一会就歪到在草地上睡着了,还是老三陈有军瞧见了,架着他大哥回去了。
全程没人发觉陈有财出事了,哪怕是第二天没见陈有财人。
他们兄弟几个,包括老太太和老头都以为老二又出去鬼混了。
指不定是去哪个混子家吃酒耍钱了,也都不以为意。
直到三天后,大队里的喇叭响起来。
“呃,接到乡里派出所通知,谁家大人丢了,赶紧去汲滩镇瞧瞧,那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年龄约莫四十多岁,身高一米六八,体重….”
这边喇叭响了三遍,陈家人听了还当成新闻一件在那笑谈呢!
老头老太太晚饭后,弯着腰溜达到老二院子里。
到处看了看,还帮忙拾掇了一下卫生,老太太嘀咕道:
“现在没了那疯婆娘拖累,老二这婚事得抓紧了,明儿我就拾掇一篮鸡蛋和一包白糖,给王媒婆送去。”
俩人在院子呆了一阵,也不见儿子回来,就怏怏回去了。
回去了还和老头子抱怨:
“老二也该收收心了,整天不着调,到处鬼混,家也不回?”
等到两天后,老太太又去了二儿子家,也没见儿子回来。
这时,村里喇叭又响了。
“社员注意了,社员注意了,谁家有失踪人口,或是亲戚朋友,有失踪的,赶紧去汲滩镇认尸…最后通知一遍….”
这虽说已经九八年了,大集体早解散了,村支书还是习惯称呼村民为社员。
老太太听了一撇嘴,心道,这谁家这么蠢呀!
丢了人,几天了还不去领?
她背着手往老宅走,走到半道上,猛然间打了一个激灵,随即一拍大腿,嗷一嗓子,迈开小脚,疯了似得往老大家跑。
“老大,老大…”
陈有福正在屋檐下编竹筐呢,一听外面老娘叫他,急忙站起来。
“娘,咋了?出啥事了?”
“你这两天见没见老二?”
老太太手抓着门框,声音颤抖着问道。
陈有福惊疑不定的看着老太太,见老太太一脸焦急,急忙放下手里的篾刀答道:
“没呀!娘你找老二啥事?”
陈有福说完,就见老太太扶着额头身子直发晃,吓得他赶紧过去搀扶住。
“娘你咋了?先进来喝口水。”
“赶紧去找老二,赶紧去,喊上老三,赶紧找找去。”
老太太直觉的天旋地转,尖利的嗓音喊道。
陈有福一呆,随即脸色大变,哆嗦着嘴唇道:
“娘你是说….哎,我就去…你别慌,老二咋会出事呢?他那么精…”
这动静大的,老四陈有文都来了。
众人跑了一圈,问了一遍,都说好几天没见陈有财了。
老太太面如土色,腿一软就坐在地上哀嚎道:
“有财…有财….”
这边劝老太太宽心,不一定就是老二。
老三陈有军借了一辆摩托车,“突突”得跑到汲滩镇。
一来一回两个小时,回来后,一脸灰白,垂头丧气的叹道:
“是二哥…眼珠子都让鱼虾给吃了….”
他当时揭开盖尸布一看,好悬没吓趴下,那眼眶空洞洞的,渗人。
身体都泡涨了,跟发面馒头似得。
可那五官还是能辨认出来的,认了人,那边派出所也放心了。
这都好几天了,再没人领,就只能当无名尸埋了。
老三回来后,陈家几个兄弟带着席子和床单,拉着板车去汲滩镇将人拉回来。
这尸体放了几天了,加上是三伏天,隔着几米外都闻见臭味。
不能耽搁,得赶紧埋了。
可这棺材一时半会造不出来,还是老三提意将白棺从土里扒拉出来,刷上黑漆,给二哥用。
一大家子沉默了一会,都不敢开口接茬。
最后还是老头一磕旱烟袋,皱眉道:
“就这吧!赶紧布置灵堂…”
兄弟几个一通忙活,请鼓手,扯白布,刷棺材。
着灵幡时,才想起来陈兰兰。有财死了身后没一个人哭灵,这那行。
老四陈有文搭了班车,去市里精神病院。
等了一天也没找到人,只得留下话后只身回来。
回来,事也多着。
这起棺时,谁摔盆呀?
老二没儿子,最后商量着让老大家的小勇代替,当孝子贤孙。
吹吹打打热闹了一天,第二天将陈有财给埋进祖坟里。
事后,村里人把这当成一件笑话来讲。
“这可真是报应呀!原本预备给那傻子的棺材没用上,这倒给自己用上了…”
刘菊花就没少刮刺,说风凉话,谁不说是现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