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雍州长安城,置观司内。
押司陈六正把玩着手中的交脚幞头唉声叹气道:“好日子就快到头,赶明儿个得去烧烧香拜拜佛。”
此时他正半身倚靠在杨木书案上,望着院内那光秃秃的榆树,颇为惆怅却又有一丝无可奈何。
一衙役接口道:“大人,咋们置观司乃是圣上钦设,负责全国僧侣道人出家审核之事,你去寺庙烧香拜佛,那些僧人敢让您进去吗!”
书房内几人闻言大笑随即又不知怎么的愁眉苦脸,场面有些压抑,一个个如丧考妣。
见气氛不对,另外一衙开口:“以前咱们衙门,点卯以后就无事可做,午饭衙门还管这一顿,这日子穷是穷了点倒还真有些不舍”。
一个叫李财的书吏与陈六不怎么对付,立在一旁不屑的撇撇嘴心道:如今怕是九死一生,还在拍他马屁。
原来前些日子圣上下旨,置观司将新增一项职权:缉拿妖魔!
据说是因为有妖魔胆敢闯入皇宫还惊了一位贵人,圣上大怒。
他们平日管一管俗世道观寺庙,呵斥呵斥僧侣道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如今要让他们赤膊上阵与妖魔厮杀,那不是等于送死吗。
“以后莫再叫大人,听闻派到咋们这的都司大人乃是仙人,道法高深莫测,你们也不用太悲观,咋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能在后面摇旗呐喊”陈六说着说着自己都不信,随即有些烦躁。
角落里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衙役,便是这陈六的远房亲戚,家中托了好大的人情几乎变卖了母亲的嫁妆,才通过陈六谋得这一差事。
可没曾想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如今却要去面对那吃人的妖魔,还不敢告诉母亲怕她老人家担心,只有在那里独自垂泪。
陈六瞥见后大怒,重重的拍在他那瘦削的肩膀怒斥道:“哭什么,妖魔胆敢作乱,如今那些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追求那缥缈成仙之道或者愿意长伴那青灯古佛的傻子肯定越来越多,但凡遇到一个这样的傻子,那咋们一样发财。
“陈头,这跟我们几人有什么关系呢?”他揉了揉肩膀疼的咧嘴。
“你小子这脑子也就只有在咋们这衙门,换其他衙门口,你估计得活活饿死,知道为什么吗?”陈六有些生气自己说了半天这厮还不明白。
“为什么啊?我每月有饷银一贯,每月还给老娘两百文存着娶媳妇儿呢,若真能去其他衙门长期做下去那岂不是更好”年轻衙役小心嘀咕了一句。
“你,哎,你要不是跟我沾亲带故我非得抽你”陈六在那里气的拍桌子。
“得了,陈头,你也就唬你那远房侄儿,按理说你教你的,我不该说话,可你也不能吹的太离谱啊,我们听着这难受不?我在这置观司三年,你说的那傻子我就遇见一个,拿着那么多贯钱闹死闹活要当和尚,度牒卖是卖出去了,可结果呢,那人是城东陈员外独子。陈员外气的在县衙大闹,还是大老爷出来这事才解决,您的位置不就是上一任押司那时候下来给你空出来的嘛,那上任押司现在还在岭南流放呢”另一名老司吏丝毫不畏惧陈六戳破道。
这话一出那几名司吏也是相视一笑摇摇头拿起毛笔写写画画。
陈六在他那远方侄儿面前此时有些下不来台,不过那老司吏说的也是事实。他这头头给不了弟兄们油水,要说得到多少尊重那是不太现实的。
陈六此时有些脸红,扯着个大嗓门道:“我说李猴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那婆娘们拌了嘴,今早上出门我可听见了你那婆娘堵着门骂你呢,你上月的薪奉怕是多半给了那城西窑姐三姐了吧。”
那名司吏一听陈六当着这么多人叫他猴子,是火冒三丈。
他有一个绰号叫李猴子,只因为他长得尖嘴猴腮的人又贼精。
颤抖着身子,用手指着陈六:“你,你,都是男人我这事又怎么了,倒是你跟那何家村李寡妇是怎么一回事”
陈六听这厮开始揭这种短,勃然大怒,连这事都在这衙门口说,完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众人皆知他老婆那是有名的河东狮吼善妒之人,这要是传到她耳里,这些日子怕是又得跟衙门门房李老头挤一挤了。
眼看这两人即将掐起来,一阵询问声传来。
“请问这里是置观司吗?”
此时哪有人理睬外面那人。
“敢问有人在吗?”
陈六看了看那司吏,哼,一甩袖子,来到门口。
“何事?”不耐烦道。
“小生特来贵司进纳度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