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
一行十数骑,自北驰向会稽府的北城门。
这十数骑,皆身披黑袍。
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会稽城门。
在会稽城城门口,本来靠着城墙有的守城兵卒,打着呵欠,一副快要恹恹欲睡的表情。
突然听到一阵马嘶声,和马匹弛近来的密集的马蹄声。
登时守城的士卒,纷纷一个激灵,都恢复了肃然的表情,无它,皆因为在南方很少有马匹出现,但凡有马匹,还是为数不少的马队,那说明其身份就不一般,非富即贵,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权贵者。
但是,守城是他们的权责范围,特别是他们会稽府的这位新任知府大人,御下极严,所以这些守城的兵卒们也是不敢有什么懈怠——除了出入人少时,他们可以稍靠着城墙休息会。
“站住!”
“检查!”
这些守城兵卒一阵呼喝,但是那十数马队疾驰较快,待得马队稍稍停下的时候,已经冲过了城门,停在了城门洞的城里面了。
为首的骑者,猛地一拽缰绳,“唏律律”一阵马的嘶声,马的前蹄忽然扬了起来。
为首骑者,在马稍平静下来,便即催马向一名离得近的守城士卒慢慢走过去,当即二话不说,抄起腰间的佩刀,连带刀鞘,对着那士卒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猛砸。
“你们是何人,为何无故抽打我守城士卒?”
这时其中的一个看起来是这群守城士卒的头脑的人,赶了过来,骤然看到这一幕,登时喝问道。
这时那为首的骑者,冷冷一笑,这时倒是不再抽打那名守城士卒。
而就在这时,那为首骑者的身旁的一名同样是黑袍骑者,将腰间袍服一掀,露出了一柄刀。
那名守城士卒的头脑,一看这刀,再联想到这么多骑者,登时知道这些人是自己惹不起的,忙点头哈腰的对着这群骑者致歉,还踹了几脚之前拦阻的守门士卒,直说:“误会、纯属误会,各位老爷,请您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们一般见识。”
“还有个眼力见儿。”为首的骑者似乎也有要事,并不想在这里耽搁,立刻催马再次向城内疾驰而去。
而他身后的扈从骑者,也当即跟随他向城内疾驰过去。
“呼~,天妈呀,终于送走了。”那守城的头领,这时长呼出了一口气,叹道。
而这时旁边的一名被训斥的守城兵卒,当下对那头领询问道:“嗳头儿,他们是谁啊?怎么这么大派头?
按照规矩,咱们是可以卡些过路费了,这可是守城门的老规矩了。
再说了,头儿,您怎么那么怕他们,他们是谁啊?”
而这时,那名头领,又朝左右看了看,显得极为谨慎,见没有马队在经过了,方才对那些已经围拢过来的兵卒们,呵斥道:
“你们懂个屁!
就你们还想卡他们的过路费?
现在我把话撩这儿,以后你们要是再这么莽撞,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们刚才都看到了那名扈骑腰间的那柄刀了吧?
我告诉你们,那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刀,那是绣春刀!
只有锦衣卫才有的!”
此话一说出来,顿时周围那些士卒的倒吸凉气的声音,纷纷响起。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那名守城头领立时得意洋洋地说道,很是显得他懂得掌故多。
“你们也听说过锦衣卫的,他们可是佩戴着传说中的绣春刀的,我侥幸曾亲眼见到过一回锦衣卫配置的绣春刀,——就跟刚才那把刀,一模一样!”
“嘶——”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显然大家被刚才的事都给吓着了,而且经头儿一说,更是感觉脖颈子发凉。
“而且你们刚才注意到了没有?”这守城的头领这时,罕见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手帕,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脑门在冒冷汗。
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见四周的兵卒都是一脸迷茫之色,随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方续道:
“那为首的骑者,他嗓音尖细,我猜……我猜十有**是宫中来的……”
一名士卒忍不住问道:“头儿,宫里来的又怎样?这可有什么说道吗?”
那头领道:“先是锦衣卫,后是一名显然是这些锦衣卫对他马首是瞻的一位公公,——这里面就有门道了啊!
你们想想,锦衣卫是何等的存在?可是有着先杀后奏的权柄的,只对当今圣上负责,
——可是,你等可知东厂吗?”
那些底层的守城士卒显然还没资格接触听说过“东厂”这样的组织的,顿时一个个都很茫然。
而头领的声音,这时变的阴恻恻了起来,不知道是他故意渲染气氛还是不由自主这样了,他道:
“东厂,对锦衣卫有监督辖管之权。”
“嘶!”这时候倒吸凉气的声音,明显比之前重了。
会稽府衙。
在府衙外面站着十几个黑袍人,在他们的身边都有马匹,显然都是之前骑乘的。
府衙的大堂中。
此刻大堂中只有两个人,衙役们都被时于孝支使出去了。
这时大堂上一个是个黑袍人,一个正就是会稽府的知府时于孝。
黑袍人是面朝着大堂的门户,背对着时于孝的。
时于孝这时心中也有些忐忑,之所以见这黑袍人,也不过是此人拿着东厂令牌,自己不得不见他,此时时于孝的心中却是在想着这来人会是谁?
而这时,这黑袍人缓缓转过了身,将黑色兜帽,也放下的时候,时于孝当即大惊,他之前去京城述职时,曾见过此人,这时忙作揖行礼:“下官,见过厂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厂提督,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春喜,时人都称呼他为厂公。
“陛下密旨!”李春喜惯常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他的手中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绢帛。
随后打开,对时于孝又道:“会稽府知府时于孝接旨!”
时于孝当即惶恐地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着会稽知府时于孝,在听到旨意后,不得耽搁,即刻配合东厂和锦衣卫,对毕以诚的府邸进行,抄家,但凡有抵抗着吗,杀无赦。其家人,皆押解进京,等候圣裁。
钦此。”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于孝喊过了这般的流程,然后起身接了圣旨,随即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厂公,这圣旨?是中旨?还是经了内阁、司礼监批红的圣旨?”
“这旨意是陛下亲自所书,由司礼监批蓝,既是中旨,也是圣旨,怎么?时大人要抗旨不成?”
这中旨就是皇上发的,一般对武将还是管用,而真正说的圣旨的样子,是经内阁批红、司礼监批蓝,有时候皇上想批黄就批黄,不想批,这也能算作圣旨。
这样的圣旨是,没有人敢不遵的。
但是皇帝发的中旨么,如果是一些还算有气节的文臣,就会抵制,不接中旨,质疑它的合法性,没有内阁司礼监朱批、蓝批,那这圣旨可以说也算不得数的。
虽说这圣旨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厂公,亲自过来宣的旨意,但是按照文臣的规矩,也是可以拒接的。
但是时于孝却也没有这样的念头,首先,这毕府包庇元凶,抗拒商税,这都是铁一般的事实,而今次朝廷来人,厂公来了,要办毕府,这也是自己几天前上报到上面的真是情况,皇上才会派人过来的。
所以,时于孝是没有抗拒心思的,但是他没想到,朝廷会这么当机立断,那可是士林领袖一般的人物,那是前内阁首辅啊,是宰相啊!
这么,说抄家就给抄了?
还是那句话,这是会引起南北对立加剧,会引发动乱的。
所以这时时于孝就犹豫了,他不是不敢接这旨意,而是觉得不能。
“陛下另有口谕。”李春喜见时于孝犹豫着不接旨,当即又道。
“臣接旨!”时于孝忙又跪下来。
“‘在时卿不愿意奉旨之时,将朕的这道口谕宣给他:朕知道,时爱卿是真正的忠君爱国之人,你在奏疏上,说明不能动毕府的原由,朕也都省得,但是整个出头鸟必须打掉,朕已有深思熟虑,卿奉旨行事即可’。”
李春喜将皇帝的口谕念完。
时于孝这时一听这口谕,知道陛下已经重视了自己上书的事了,那既然陛下说他已然考虑了,那就,那就信陛下吧。
毕竟陛下,击溃东胡人,拥有这等的功绩,差不多是向整个南方续命一样的功绩,那么自己也就应该相信陛下。
这时,时于孝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便爽快的接了圣旨。
在时于孝点齐了手下人手后,便带着十数名东厂、锦衣卫的番子,当然还有东厂厂公李春喜一道前往毕府。
一千多号人,浩浩荡荡的开进到了毕府的府邸门前。
当下,时于孝下令:“给本官将毕府围了!”
“是!”手下的府兵、巡检司的士兵齐声应道。
这些手下兵卒们在来前也都知道了圣旨了,要对毕府抄家,胆敢抵抗着,格杀勿论。
兵卒们将毕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后,便直接让人撞开了毕府的大门。
随后,大兵浩浩荡荡的杀了进去,而这时毕以诚显然还不知道圣旨,已经下了,要将他家抄家的。
他还以为是时于孝自作主张,又来他们毕府,于是毕以诚很是气势汹汹的,组织自己府上的家丁们进行了反抗。
于是,双方爆发了激战,但是这时毕以诚已经看出了点什么,因为这些时于孝的手下兵卒,竟然个个都在下杀手,而自己这些家丁,哪经历过这个,顿时被杀的溃不成军、哭爹喊娘的。
而这时,毕以诚已经是出离暴怒了,他看到时于孝向府内走来,趁时于孝身边的兵卒一个不注意,当即一把扑过去,揪着时于孝的衣襟,怒喝道:“尔……尔竟敢下杀手?谁给你的胆子!”
而只是时于孝也是佩刀的,他却是眼睛眨也不眨,直接抽出刀,“扑哧”一声,将毕以诚肚子捅了个穿。
他看着毕以城那犹自不敢置信的眼睛,阴冷地说道:“汝可知,灭门的知县,破家的府尹!”
看着时于孝这么果断的就干掉了毕以诚,一旁的仍是披着一身黑袍的李春喜,不由得眼睛颤了颤,心中慨叹道:
“嘿,时于孝这个投名状不错!
这样一来,他便彻底与士林决裂,
也才能真正被皇爷所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