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琳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听到她的申银声,王氏一下子就醒了,摸到闺女旁边。
“琳琳,你醒了?饿了吧,你楚伯娘拿过来一些豆饼,娘泡给你吃点儿,等着啊。”
所谓豆饼,就是油坊里榨油的下脚料。
这个时候的油坊,都是手工作业,榨油的方法是将黄豆包成包,放入油榨中压榨。
当黄豆的油被榨出之后,一包黄豆便成了圆饼。
老百姓有米面吃的时候,自然不会去吃豆饼,通常用来喂牲口。
但到了饥荒年,无粮食可吃,豆饼能够充饥,变成了稀罕物。
然而豆饼却十分坚.硬,因为要想从中挤出油,必要重压,挤干之后,还要进行晾晒,所以拿到他们手里的时候,那硬度可想而知,要想将其分成若干小块,必须用刀砍斧剁或锤砸才行。
吃它之前,要将一小块豆饼放入水中浸泡一段时间,待其变软,然后用刀将其切碎。
豆饼的味道算不上好,她也是曾经榨油的时候尝过一点,带着一种生黄豆的味儿,且没多少营养。
但在这个时候,却能算得上难得的佳品,能吃上豆饼干饭或豆饼粥的人家也不多啊,楚家?
这邻居出手好大方啊!
卓琳先是有一瞬的怔楞,但随即想到,可能是自己晕倒,造成了家里的恐慌。
当王氏将泡好的豆饼拿过来,想要喂她的时候,她忙接过。
“妈,我自己吃。”
当地人都叫爹娘,但她叫不习惯,所以总是会下意识的喊爸妈,这种叫法都是城里人的喊法,卓家人听着新鲜,还以为她跟谁学的,倒是没谁会去纠正她,因为她这个时候正是说话的关键期,对啥都好奇。
果然,豆饼入嘴,仍然有点硬,但却好过树皮树根,她的肚子也的确饿的不像话,明知道不是客气的时候,她略显艰难的咀嚼了一口,端着勺子去喂王氏:“妈,你也吃。”
“傻闺女,这是恁伯娘给你的,小见也有,恁姐弟俩身子弱,多吃点,这东西来的不容易,不是用钱能买到的,楚家仁义啊,这个恩,咱家记下了。”
卓琳一边吃一边看向自己的右手,看来她吃不饱,根本就没力气催生,但也不敢多吃,因为这豆饼本来就没给多少,所以卓琳吃了两口就不吃了,王氏一愣,她解释:“明天吃。”
她想去后院看看,“妈,我想让茅房。”
“去啥茅房,额掂了尿罐子,来,娘把着你尿。”
卓琳:“……。”得,还是明天一早再去看看那颗种子吧。
在王氏的帮助下,她解决了生理需求,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毕竟,她才只有四岁。
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皆是关于这场饥荒的资料。
因为职业的原因,卓琳曾经了解过这两场饥荒。
59年的这场饥荒,真正饥饿,应该是从59年冬到60年秋结束。
完全没有粮食只有半年时间,而一般认知是3年,似乎并不准确,当然,各地的情况可能也不一样。
58年吃食堂的时候,每人每顿1.5斤米,一天4.5斤米计算着进行煮饭。
到了冬天,每人每餐1.2斤,就开始有人说,吃的不怎么饱了,那个时候每天干活,自然也就吃的多。
当然,也有那种光吃饭不干活,偷奸耍滑的,食堂下的统治,弊端是显而易见的。
到了59年春时,食堂里的米已经减少到每人8两,冬至前后,就已经把当年秋收的粮食吃完。
所以到了59年冬,几乎所有的食堂都散了,每家好象只能领10天到20天的的口粮,而这还是仅有的粮食。
那怎么办?
那些存“私粮”的,把粮食一拿出来,价格就飞涨到极致。
她了解的那个地方,最高达到每100斤稻谷到200元,200元在五九年是什么概念?
它不是大额的一套RMB,而是最大只有十元币值的二套RMB。
要知道到了六七十年代,一百斤的大米才14.3元,五九年就达到二百元一百斤,天价啊!
这老百姓哪能吃的起?
一下子没有吃的,种下的农作物不可能马上长出来,再说冬天也种不了什么东西,所以大多数人都吃草。
草吃完了吃树皮树根,附近的吃完,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弄,就她爸爸手里的那根木头,就是跑到很远的地方,为她和弟弟扛回来的,专门给他们俩挑选的。
日子有多难过,可以想象得到。
饿死不至于,吃不该吃的东西,被毒死却是听说过。
还有饿的实在不行,就把两块石头之间的淤泥刮下来。
因为这种泥比较细,就把它当面粉煮起吃,结果排不出而死的,也不在少数。
但事实上她穿过来的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吃草根树皮了。
大食堂也早在五八年秋收之后就结束了。
从过年到现在,才是当地最困难的时候。
而到了3月,已经吃树皮草根半个月之久了。
人心狠到地里面刚冒出来的绿芽都不放过。
天天到处转悠着找吃的,真正饿的连羊屎蛋、大雁粪都不放过。
所以她猜测这可能和历史上的灾荒年不完全一样,起码,与她了解过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