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还不到十岁，已经出落得娉婷动人。

穿一条白色细棉布连衣裙，阳光下，那么静，那么美。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天使在对林何微笑。

坐在他的身旁。

她竟然会和一个疯子成为好朋友，真是可爱呢。

连带着他觉得林何也不那么令人憎恶了，与此同时，心里却涌动着另一种感情。

他非常清楚这种感情叫做嫉妒。

就像清楚狗喜欢往电线杆上撒尿，标记自己的领地。

就像清楚男性收藏家把珍品捐赠给博物馆，每次去参观，第一眼是看：“先生赠”。

他从林何不善的目光里，也看到了对她的占有欲。

很好，这充分说明，这些都是男人的通病。

但他认为这也是男人的可爱之处。

可惜啊，林何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被他珍惜疼爱的姑娘和他也渊源颇深。

林瑞川以背抵着门，把门关上。

那双素日爱笑暖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鞋柜上，对他浅浅微笑的女人。

方晚。

好久不见。

“瑞川。”

方晚轻轻地叫，声音软糯，像小猫舔浆糊，红红的眼睛盯着林瑞川。

林瑞川身体蓦地紧绷，他的眼眶也蓦地酸了，生生别开脸。

“你找我，什么事？”不敢去看这个依然令他无法抗拒的女人。

“瑞川，我没事。就是”

张开怀抱，纤细的胳膊环住林润川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林瑞川抬起头，不停地眨眼睛，鼻头酸得难受。

“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爱林何爱得要死要活吗？

方晚，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林瑞川明知道自己该推开方晚，但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覆上她的头发。

上一次远远看到的一头金黄色的大波浪卷发，这次摸上去，手感糙糙的。

林瑞川的心脏也涩涩的。

方晚过得不好。

方晚一直都过得不好！

他比谁都清楚！

若非她坚强勇敢，敢于争取，早就被方淳那老家伙给弄死了！

可是，这样的方晚，他却没法保护。

他有婉容了，还有婉容的孩子。

甚至为了那个计划的顺利进行，他也不能让方淳发现他和方晚的关系。

林瑞川感觉到女人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衬衫，凉意一直蔓延到他的心底深处。

可揪着他衣裳的女人哭得无声无息。

是啊，这么些年，她都是这么压抑地过活着。

方晚坐直上身，眨了眨红红的眼眶，“瑞川，又让你见笑了。”

“是啊，你真是不乖。总是让我见笑，又让我心疼。”

林瑞川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掉方晚脸上的泪水。

“瑞川，抱我下来，好不好？”

林瑞川望着方晚比记忆里更婉约秀美的脸，眸光盈盈含情，心里的悸动如潮水滚滚涌来。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弯下腰，一手揽过方晚的肩背，一手绕过她的腿弯

“公主抱呢。”

方晚把脸贴着林瑞川的胸膛，感受着这个男人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仰脸对他温柔地笑，“瑞川，我要是先认识你，该有多好啊！”

晚晚，你是我的公主。

但我知道，我只能是你的骑士。

“瑞川，送我回卧房好吗？”

林瑞川的呼吸一滞！

他要是不明白方晚的意思，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可是！

林瑞川苦笑，“晚晚，已经晚了。你知道的”

方晚以指抵住林瑞川的唇，笑容凄艳，“瑞川，这是我们难得的独处时光，你还要提她吗？”

婉容啊方晚！

我该拿你们怎么办？

林瑞川痛苦地闭上眼睛。

晚晚是他永远的梦中情人。

可婉容也已经是他的爱人，他孩子的母亲。

林瑞川把方晚放到床上，望着她楚楚可怜的芳容，有那一瞬间，他甚至憎恨她。

恨她眼里一直一直只有林何的存在！

恨她现在忽然找上他，令他方寸全失！

他承认！

他就是不如林何狠心！

“晚晚，我送你出国，重新开始吧。”

方晚怔了一下，“出国？重新开始？”为什么人人都要把她送走！抛弃她！

林瑞川点点头，“对！”

方晚摇头，“我不要！我不要被你们抛弃！我求你们不要送我出国！”

“你留在这边，方淳不会放过你的！”

方晚苦笑，“瑞川，连你也看出来了吗？”

“是啊。方淳看似野心勃勃，眼里只有利益，为了方氏，连亲生女儿也不顾，实际呢？他要守住的不是方氏，而是方橙母亲一辈子的心血！但至少方橙是他和心爱女人的孩子，为了方橙，也为了方橙背后的林何，他若是发现你又回来了，晚晚，只怕你这次更危险啊！”

方晚的脸刷地惨白如纸，痴痴地笑，“我怎会不知道呢？”垂下眼睛，掩去眸底的愤恨！

方淳既然不爱她母亲，当初又为何招惹她母亲！

方晚抬手盖住眼睛，“瑞川，你别说了。我的心好痛，痛到都想恨方淳了呢！可他是我的父亲，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瑞川，我该怎么办？不是我自己选择要出生的，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我承担！方橙她什么都有，如今连我唯一想要的林哥哥也夺走！”

林何，林哥哥？

林何都爱上别的女人了，方晚还亲热地叫他“林哥哥！”

他的晚晚真是天底下最执迷不悟的大傻瓜！

“瑞川，你能帮帮我吗？你能让我爸爸别赶我走吗？我可以保证不再去打扰方橙！”

方晚急急地抓住林瑞川的衣袖，眼神切切地看着他，“至少让我呆在这里。这里还有你呢。你还关心我的，对不对？”

林瑞川心中大乱，双手握住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肉里，疼痛令他艰难地保持几分清醒。

可在方晚无声无息的眼泪里，他到底溃败如山倒。

“晚晚，不哭。别哭了，我帮你！”

“你在安慰我吧？你有什么法子帮我呢？我爸爸那么执拗！”

“我有法子的！我和方淳在合作！我手头上握有林氏的机密！”

“什么，你要伤害我林哥哥？”

林瑞川打算方晚的话，冷冷地笑：“伤害林何？我只是拿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

“抱，抱歉，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方晚尴尬地说，脸上还挂着泪水。

“没关系。晚晚，我会保护你的，谁都不能伤害你！”

方晚抓把脸贴在林润川的胸口，哽咽道：“瑞川，谢谢你！”垂下眼帘，得意之色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