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里陷入短暂的静默。

叶亚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居然说了，这番话，这也真的太有趣了，出其不意，语出惊人。

“别致？”叶亚低声笑了，“老师真会开玩笑，不过我也觉得我挺别致的。

别致嘛，就是独一无二，长得特别有辨识度。而我，恰恰就是特别有辨识度的其中一个，哈哈。”

荣茵深深折服于这家伙的不动声色，却是抿唇一笑，不开口。

耿阮逾的指头在方向盘轻巧地绕了绕，“你这性格也挺别致的。”

叶亚赶忙附和：“老师您的也挺别致的。”

氛围似乎落到了一种欢愉的境地。耿阮逾也随口说道：“我就叫你叶亚吧，私下也别叫我老师了，我也大不了你们几岁，叫我名字也行。”

叶亚：“这……”犹豫了一会儿，她说着：“好吧，那你们就叫你阮逾哥吧。”

她捏了捏荣茵的胳膊，喜上心头，快要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行。”耿阮逾又接着说：“那你刚才问我这么多，还没请问，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叶亚内心受到一万点伤害，表面上却是淡定得很，“我谈过两个男朋友，一个还是幼儿园的时候，算得上是小孩儿过家家。另一个就是高中的时候，还年轻，却因为学业分道扬镳。

现在吧，阮逾哥你看，我这不是刚上大学，还没有着落嘛。要是能找到一个男朋友……”

“高中老师都说，在大学没谈过恋爱的人生不算完整，我正奔着完整的路上去。”

“教科书式回答。”耿阮逾中肯评价：“你这是算准了我会嫌弃你小白，还是说怕我说你太多情，硬生生凑了两个？”

“什么叫硬生生～”叶亚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一种进退维谷的地步，却是转折道：

“倒也没有，就是最后的是实话。大学就应该谈一场恋爱。要不然，这大学白上了。”

“哈哈！”耿阮逾没做评价，反而问：“那你身边的这位小同学？”

“她呀！”叶亚往后一靠，数落：“我们的茵茵也是单身。追她的男生多得都数不过来，她就是持靓行凶，却一个也看不上。不过我估计呀，她也快脱单了。”

“哦？怎么这么说？”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叶亚大大咧咧地回答：“因为爱情讲究两情相悦，如果两个人要是互相喜欢，就算遇上点困难，那也没什么的，只要解决了就能在一起。”

*

深色的夜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股热浪席卷。荣茵是被一阵热烈的汗水冲醒的，睁开眼时，头顶的天花板慢慢地由模糊变成清晰，一汪白色明显地浪笼罩着。

她恍若隔世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正打算拿起手机背背单词解决心头冒起的难过情绪，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看到来电显示，她的心提了提，按了接通键。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里头传过来，一下子让她的心乱了。

“茵茵，我好难过呀。好像不管我怎么做，都没法来到你的身边，我是不是一个废物？

我是不是不配做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我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界上？

不如，我们离开吧，远走高飞，离开金都这个地方，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怎么了？你在哪里？”

从电话里问了几句，荣茵悄悄溜出寝室，第一次翻了铁栏杆，见到了宿舍楼下醉了躺在草坪里的人。

到达面前时，他翘着腿，躺在一颗百年大树下，眉眼里有着醉意微醺，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些伤痕，没戴眼镜，眼睛轻轻眯着，一副从阴暗里爬出的落魄模样。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番模样。她一直都知道，他是特别在意自己形象的人，凡事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今晚属实让她开了眼界。

“我这个样子很丑是不是？”顾时帛笑着，却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滚下，“我一直知道自己不帅，因为你太优秀了，太美了，像是站在云端上，怎么也够不着。就算我绞尽脑汁，也只能和你做朋友。”

“不丑。”她在他旁边坐下来，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有几丝酸涩从心头划过，却被她隐藏得极为私密，外表窥不得半分悲伤。

“一点儿也不丑。相反，我觉得比平时帅多了。”

“你在骗我。”他慌乱转移了视线，歪头看着别处说：“我知道你在骗我。我自己是什么样子，我知道。你就不用安慰我了。很抱歉，今晚来打扰你。对不起。”

“没有。”

“有，我知道。”他仿佛想把自己内心隐藏的情感一丝不落地倾吐而出，出口时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都知道，知道你不喜欢我，知道这场感情：只是我的单相思。知道，我们俩不可能在一起，知道所有人都会阻止我们在一起。知道就算天塌了，我们也没有机会在一起。”

“知道明天天气就算是晴空万里，我们也可能不会遇见。”

“可是……刚开始不要见到多好呀！”

他半闭着眼，看着月亮再往上慢慢地移动，轻轻地，轻轻地，那种痕迹辗转的明晰起来，他甚至能看到月亮移动的一点点踪影。这种情形幻想了无数次，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让她身边陪着。

他想过千次万次一起赏月的场景，却没有一次像这般凄惨难受。

“一见面，心动就不由得自己控制，一见到，就是终生，就是念念不忘，生死都要惦记着对方。一见到，就会幻想着，我是不是能同那样的人走在一起，一起在庸庸碌碌本就灰茫的世界找寻活着的意义。”

她抿紧唇，盯着杂草丛生，心神恍惚，不发一词。

“可是，我又怕见不到，见不到你这样的人，一生也见不到你这样好的人，我又该怎么办？每当我抬头望着星空的时候，总是在自私又痴心妄想，我心中的那个人呀，会不会能有我对她的半分情意？”

“那种痴心妄想久而复往，会成为一种特别深的执念，阻拦我的步伐。前进或她后退，只是因为她，悲伤或者快乐，因由她而来。”

他转过头，鼓足勇气看清她的表情，却发现眼前一团迷雾，定不分明，“我妈不允许我们在一起，荣叔也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就连子艾，都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一起。

你说，我们是不是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他鼓足一腔热血去找了荣元，却只得到冰冷的拒绝，“小茵应该有她自己的归宿，那个人，不会是你顾时帛。”

而他的妈妈却说：“时帛呀，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总不能去找什么都不是的媳妇，拖妈妈的后腿呀。妈要的是一辈子的安稳和幸福，你要的女人，不应该是她荣茵呀。”

他们的每句话都在他心头敲下一阵阵沉重的声响，回音徘徊，经久不息。

即便是醉酒和路边的人打架，他都没有把内心那股郁闷的情绪散发出来。直到望见她，他内心的感觉突然迸发而来，蹦跶得一塌糊涂。

“你的伤怎么来的？”荣茵开口问。

“不知道。”他又偏过头，任由着思绪泛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徐徐蔓延。恐惧的感觉已经把理智彻底地推翻，眼前出现的是一团一团的黑雾。

他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不知道怎么来的，怎么可能。”荣茵继续说着：“时帛，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的笑声里有着嘲讽，“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回过神来就躺在这里了。我为什么会叫你下来呢？大晚上的，打扰你睡觉。”

“可是茵茵呀，我总是控制不住的感情。难道喜欢一个人，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长相厮守的想法是错的。”

他不禁怀疑起这么多年的喜欢意义何在。这样痛苦的纠缠和等待，究竟值不值得。

月光从他的面颊滑下，他侧过身，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明亮的光色中，她的眼睛清澈水亮，像是一汪春水，含羞带怯，几乎要把他的心神全部引去。

“茵茵，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着我？为什么你要成为我喜欢的样子，却又不爱我？我想离你很近，很近很近，近到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隔阂。我想你喜欢我，不离开我。”

“难道这样，都做不到吗？很难吗？”

他探究的视线投过来，落在她的目光里。她震了震，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滚溢着冷汗，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冰霜里揉捏着几颗滚烫，她的声音有些悠远。

“时帛，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很快乐，没有忧愁。也没想着，未来有多远，只是为彼此绽放的每个笑容，都是真心的。”

他的眼神越渐迷离，放空在她的身上。

“那些经历的一切，都是好的。不苛求未来多少，那才是生命的常态……”

“茵茵，我想亲你。”

“嗯？”她以为她听错了，再问了一遍。

“我说……”他忽然倾身而上，一把将她按倒捧着头躺在地上，堵在她面前说：“我想亲你。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徘徊了无数遍。我无数次地想过，想要抱着你，想要和你更近一步，想要你真正属于我。”

“想要占有你所有的部分，想要你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好深好深，真的好深好深……”

他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理智逐渐被吞噬，意识只化作团团抹不去的念头，簇拥着他附在她的耳边，诱哄着说：“茵茵，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

低声地恳求，促着团团热气扑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