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天色昏暗,群星暗淡,明月不显。
仿佛苍天闭上了眼,不忍直视这个时代悲剧的发生。
远远望去,大地上坐落的恢弘庞大的宫殿群,往日的深红在今日显愈加深沉,寂寥阴森萦绕在每一处。
永安宫中灯火通明,刘辩跪坐在席上,闭目凝神,静静等待着。
等待着决定命运的一刻。
侧面垂帘后,何太后坐在那里,唐姬侍奉一旁,满脸憔悴不复曾经的雍容华贵,在看向席上那道蠃弱的身影时,眼中更是有许些疑惑和凄凉。
自从被幽禁在此,食物和衣裳逐日减少,宫女和太监也都消失,这庞大的宫殿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人。
今日不知为何,她的儿子,曾经的少帝刘辩带着他的妃子来了。
没有了往日的轻佻,现在眼前跪坐在席上的人,沉稳的上她感到陌生和惊恐。
“陛下,到!!!”
小太监尖锐的声音拉的很长,在这座大殿中不停的回荡。
宫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着龙袍的少年,面容稚嫩却有着天然的上位者气势,龙行虎步走向殿内。
那一抹心中的急躁,在他进到这里是已经被完美的掩饰。
看到刘辩坐在席上无动于衷,刘协的眼中多了许些阴霾,不过很快消失,脸上再次恢复平静。
走到席前,注意到了帘后的何太后,立刻转身躬身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刘协动作很标准,年仅九岁,却无处不展现出帝王之仪。
可以说是少有的少年天子,只可惜生不逢时。
何太后微微扭头看向没有动作的刘辩,身体僵硬,她鸩杀刘协生母王氏,逼杀董太后,垂帘听政。
而如今董卓把持朝政,权倾朝野,她失势被幽禁于永安宫,落魄至此,心中自然不安。
强装镇定,轻声开口道:“协儿,不必多礼!”
纵然心中恨意滔天,可他刘协仍然不敢在这个狠毒的女人面前展现出来,只能直身走向席前,跪坐在另一边。
“王兄已不是我大汉天子,还将皇族之密藏在心中意欲何为?”刘协看着眼前这个羸弱的兄长,眼中却多了一抹嘲讽的神色。
如果不是外戚干政,十常侍乱政,自己这个王兄又只会哭哭啼啼,大汉天下怎会沦落至此。
让一个西凉匹夫,董氏恶贼横行朝野。
今夜,他这个王兄派人通知他,有父皇留下可以光复朝野的皇族之密,望他前来。这才让他强行突破西凉驻守兵卒,来到这永乐宫中。
虽然天资聪慧,可是让这乱世朝局,让董贼逼迫,他已经有些心智入魔。
只要能光复朝野,他不惜任何代价。
他毕竟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有些皇族之密不清楚,他认为是正常的。
如果今日掌握了皇族之密,加上朝堂上暗中联络他的忠贞之臣,必然可以清除董贼,重振天威。
刘辩缓缓睁开眼睛,望向这个一生颠沛流离,宛如傀儡的帝王,这个大汉朝最后的帝王,嘴角慢慢弯起一丝弧度。
“皇弟,何故心急?”
刘协轻轻摇了摇头,到现在他这个王兄还在故作姿态,结果又能如何。
难道他还认为自己能重登帝位不成?
“王兄何做小女儿态,快将皇族之密交于朕,朕必会振兴大汉!““
刘辩静静地看着他,不做言语。
他在等,在等那个历史上火焚洛阳的毒士。
可是刘协却没有那个耐心,他强行突破西凉军的驻守,虽然对方在董贼的命令下,不敢要他的命,但是恐怕也好过不到那里去。
踏踏踏——
脚步声传来,瞬间让刘协脸色大变。
他就知道,很快就有董贼的人前来。
焦急的刚要开口,就看见刘辩双手缓缓捧起了酒杯,眼中带着一抹复杂。
“皇弟且饮一杯水酒,来为王兄送行!”
刘辩声音很轻,苦涩之感却无法掩饰,一饮而尽长袖挡住了他脸上仅有的那一丝愧色。
门被推开,一中年文士携太监,数十西凉兵卒进来。
太监低头躬身碎步紧随,双手高高举起盘子,上面摆着酒杯酒壶。
刘协瞬间明白了,缓缓回过头,看向刘辩。
“王兄,弟且为你送行!”
声音悲凉,却又无可奈何。
曾经执掌天下的帝王,如今沦落到让匹夫一言生死的地步。
双手抓住酒杯,杯中水酒一饮而尽。
唰——
银白色的光芒闪烁而过,带起一片血色,鲜红的刺眼。
刘辩破旧的华服溅满斑驳的血迹,蠃弱的身躯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破某种限制,释放出来。
“啪!”
酒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刘协双眼瞪大如铜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皇兄。
“皇弟,王兄也不知皇族之密,你去皇陵问父皇吧!”刘辩轻声道,只不过声音很小,小到此时的刘协已经无法听清。
身体瘫倒在地上,至死脸上都没有怨恨,反而是急切疑惑不解的神情。
他的执念已经深入这个九岁孩子的骨髓,光复朝野,振兴天威成了他的一切。
这一刻,曾经历史中的大汉最后帝王,提前数十年倒下了。
帘后的何太后,唐姬双眼瞪大,双手捂住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而还缓缓走来的阴蛰的中年文士李儒,也愣在了原地。
其他众人更是如此。
刘辩缓缓回过头看向李儒,扔掉手中染血的长剑。
原本有些颤抖的身躯,反而平静下来,坦然的张开双臂,面向李儒。
“来吧,杀了孤。”
“杀了孤,这千疮百孔的大汉朝就可以崩塌了,他董贼也能踏着孤的尸躯登顶,坐上那至尊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