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点了根烟,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像黑夜里无声的影子。
余声在梦里回到了茶山村,回到了小时候住的房间,她伏在桌上涂涂画画,窗外下着大雨。
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味道,余美玲坐在她旁边,和她说着话。
余美玲的脸有些惨白,周围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余声忍不住偏头,视线慢慢往下。
她看到了一个豁大的洞,冷风钻进来,血已经流干,她甚至看到了里面腐烂的内脏。
余美玲还在她耳边重复说着:“待会儿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要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
“一切都会好的。”
她每说一遍,眼睛里,嘴巴里,都慢慢的淌出血来,最后,在她面前,变成一句腐烂的尸体。
余声皱着眉,身体蜷缩着,她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去玩儿吗余声!”
她看到自己扒在纸糊的窗子前,透过小小的缝隙往里看,老旧的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
“臭婊子,再来坏老子好事,老子不会放过你。”
余美玲被高壮的男人甩到了地上,神色愤怒:“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迟早有一天,你会遭报应。”
“怎么?你想管?你管的起吗?屁大点官,手倒是伸的长,你不是去报案了吗?有人理你了吗?”
“余声,余声,快走了。”
余声犹豫的看着屋子里:“可是我妈妈……”
“没事,大人吵架,明天就好了。”
小余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的。”
大雨又来了,余声隔着雨雾,好像看见余美玲那双绝望不甘的双眼。
余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她听到了一声打火机的声音,陈远在黑暗里静静看着她。
“做噩梦了?”
余声感到茫然,她转头去看陈远的脸。
陈远微微眯着眼,他在审视她:“梦到了什么?”
余声朝他一笑:“梦到你死了,死的很惨。”
“放心,暂时还不会。”
也许是刚刚的梦太痛苦,而跟前的这个人又足够让她嫉妒。
明明拥有她想要的一切,自由,体面,还有满身的光明,可是为什么,他看上去是这样可怜呢,和她一样的可怜。
这样想着,余声也这样说了:“你真可怜。”
“哪里可怜?”
“这九年里都住在这里,是因为无家可归吗?”
“是啊。”陈远平静注视着她,嗓音沉闷而沙哑:“我是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所以你小心点。”
余声忽然凑近他,凑到他耳边:“你咬啊,我不怕。”
温热的气息混杂着烟雾,陈远夹烟的手搭上了余声细瘦的腰。
被他捡来的瘦弱小孩已经长成了青涩美丽的少女。
常年不见阳光让她在夜里白的像一捧雪。
余声刻意把话说的缓慢:“你在夜里看着我做噩梦,是想从我这知道什么呢?”
陈远缓慢的吐出一口雾:“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做噩梦。”
余声仿佛没有听到,依然在陈远耳边呢喃:“你现在说出来,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陈远:“彪哥的死和你有关吗。”
余声认真想了想,说:“我说无关,你相信我吗?”
陈远忽然笑了,像是嘲笑:“我当然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