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说告辞就告辞,急匆匆的上马车走了。
武卓回过身,对上了阿茶嫌弃的小白眼儿。
无视了死丫头,,颠颠的跑到抱着小狐狸的张嬷嬷身边,低声问:“嬷嬷。我刚不算过分吧?”
“哼~”张嬷嬷冷哼一声。
院子里杂人太多,老太太压着些声音说:“太客气了,小小伯爵府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就该直接打出去!”
“对高府的人无需客气!”这是武卓出来前张嬷嬷的交代,所以武卓才有底气完全不给对方面子。
却不成想,赵嬷嬷居然还是嫌他太客气了。
想到昨晚那个梅毒公子,居然敢肆无忌惮的骂皇后娘娘,武卓也能理解老太太的愤恨。
赶忙递上银票,嬉皮笑脸的说:“没打出去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
“五百两?”赵嬷嬷看了眼银票,冷笑着说:“出手还挺大方。”
“还不是娘娘的面子大,要是只我一个,五两恐怕都不见得有。”武卓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如果老身没猜错,高家这是看到你药研院管事的身份才出的银子。要是知道那小子昨晚对娘娘大不敬,现在应该举家在宫门外跪着呢。”赵嬷嬷果然人老成精,只凭着一点点表象,就把事情猜出了个大概。
“您是说,高家人还不知道那个混蛋昨晚都干了什么?”武卓有些讶异。
“呵,等着吧。这两天高丽使团到了,娘娘没空搭理他们,等忙过了,有他们好受的!”赵嬷嬷恨恨的说了一句。
然后问武卓:“大车上拉回来的东西,就是你打算送给的礼?”
“嗯。”武卓点头说:“我打算每人送一块腊一串香肠,外加一盒点心和一盒果干凑齐四样。
马车一趟拉不下,杨大哥把果干和点心带拉回来了,咱先分着包成份儿,香肠和腊肉店家一会儿给送来。”
“你呀,真是个笨小子。”赵嬷嬷用指头戳了下武卓的脑袋。
“送四样不对吗?”武卓知道古代人规矩和说道多,以为送四样东西犯了什么忌讳。
“人家安国寺的师傅,你也给送腊肉香肠?”赵嬷嬷哭笑不得的问武卓。
“啊?”武卓傻了。
他街上吃早饭的时候,正碰上遛街的坊正,便问了一嘴昨晚一共有多少人帮忙。
听说有二百二十多人,便只记了个数,还真忘了这些人里有人家安国寺派来的和尚。
“还有,昨晚那些人里,好多是左近大户人家的护院跟下人。都是吃大锅饭的,你给送块腊肉香肠算怎么回事啊?”赵嬷嬷又问了一句。
“呃~”武卓一阵挠头。
虽然他灵魂年龄要大于肉体年龄,但说到底就是个还没有踏入社会的在校学生。
杨安达年纪大,但行伍出身。耍大刀是高手,人情世故方面也是个迷糊。
就这样的两个货色凑到一起商量,干出些没脑子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赵嬷嬷瞅着武卓那副傻样儿,又是气又是想笑。
“那怎么办啊?要不退一部分?”武卓试探着问。
“没几个钱的东西,退什么退。”赵嬷嬷嫌弃了一句,然后说:“我刚打发杨安达去找坊正了,让他问明白昨晚来帮忙的小户人家有多少。
小户人家重实际,把买回来的东西按户分。快过年了,份儿大些儿不怕,不管是自家留着吃还是送人,都能念着你的好。”
“嗯。”武卓点头。
大户人家重面子,不管是商户还是官宦人家,上门拜会一下就行,不用送什么东西。
你是大夫,他们都乐得和你结份交情。”
“明白。”武卓点头。
至于安国寺……把这个捐给他们。”赵嬷嬷把高家给的那张银票递给武卓。
交代说:“记住,这钱是捐的香火钱,不是为了感谢人家昨晚帮忙。那些和尚是不会收谢礼的。”
“记下了。”武卓还是点头。
等了一下,见赵嬷嬷没别的交代了,忍不住砸吧着嘴感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
赵嬷嬷被夸高兴,却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嘴里念叨着:“好听的就不用啦,别嫌我老太婆吃白饭就行。”
武卓人情世故方面确实经验不足,但也知道像赵嬷嬷这种上了岁数的老人,最期望的就是儿孙满堂。
于是嬉笑着揽住老太太的肩膀:“这话说的,我还指望您以后帮我看孩子呢。”
“行~”赵嬷嬷的一张脸瞬间笑开了花,拍了拍武卓的手说:“那我得跟娘娘好好商量商量,给你寻么个家世样貌品性皆一等一的媳妇儿。”
一句话出口,赵嬷嬷猛地意识到自己乱说话了。有些紧张的用余光撇了下武卓。发现他并没听出什么端倪,这才松了口气。
故作不耐烦的催促:“去去去,门口等着,余下两样东西应该快送来了。”
武卓乐呵呵的应了一声,转身颠儿颠儿的走了,老太太这才舒了口气。
武卓到门口的时候香肠和腊肉刚好送到,跑了一趟坊正家的杨安达也回来了。
说昨晚全坊五十六户平头百姓,五十五家都出人了。
唯一没动静的那户,三个儿子老大老二战死疆场,老三如今在右威卫当伍长,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一个身体不好的长媳妇,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幼童。
武卓一听这情况,干脆五十六户哪家也别漏下。没出人的那家也送一份,权当拥军了。
正包东西呢,刚刚已经客串过一次门子的徒工又冒出来了,说是刑部有个姓刘的公人来寻武医正。
武卓迎出去一看,是老熟人刘博郎。
本以为刘博朗来是因为昨晚纵火的事,结果见过礼后说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单纲伤口一直长不上,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刑部的官老爷们眼看情况不好,怕这条显然藏着秘密的大鱼死掉,赶紧去太医署请了位精于伤科的良医救治。
谁成想那位请来的良医居然包藏祸心,得亏狱监机警看出对方神色不对,一直从旁紧盯着。
在那个良医酝酿叙旧,面色狰狞的准备下暗手时果断将人按住。
不然,单纲已经因为医者清腐肉时不小心伤了动脉,而不明不白的做了冤鬼。
虽然有惊无险,但也把刑部的官老爷们吓了一跳。
同时这次的事也越发印证了他们的猜测,这个单纲背后绝对还有别人。
所以,人必须要救过来。
至于医者的人选,几个官老爷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武卓最为合适。
一个是武卓的伤科手段,已经在洛阳上层圈子里传开了。
再一个,做为受害者,在没挖出真正的背后推手前,武卓绝不希望单纲死掉。
正如刑部的官老爷琢磨的那样,武卓肯定不希望总有人在阴暗的角落里惦记着他的小命。听明白刘博朗的来意,二话不说拎着医箱就跟着走了。
刑部,专门关押重犯的天字号牢房内,武卓忍着空气中的腐臭腥臊,时隔多日后再次看到了单纲。
此刻这个凶狠健硕的汉子已经虚弱无比,两腮和眼眶凹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身上的几处伤口溃烂流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单纲作为一名武道高手,在必然受伤的情况下,懂的如何保命。
身上大大小小的几处伤口,最严重的也只是伤了肌肉和韧带,小臂上的骨折虽然严重,却不会致命。
对于这种伤情,首先需要清除腐肉,进行抗炎治疗。其次是必须进行补液。
前两样处置眼下的条件虽然简陋,但能够进行,补液这点就难了。
配出的糖水、盐水喝还行,清洗伤口也勉强可以,但输液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一方面没有达标的无菌条件,另一方面盐水浓度无法做到等渗,纯度也不可能达标。
输进血管不是救命,而是要命。
短暂的思量后,武卓决定冒些风险进行交叉配血。
输血的话一方面能够补充身体所需,另一方面还能引入健康人的白细胞,帮助单纲对抗炎症。
当然,在清创用药和输血前,必须先给单纲换个环境。
牢房里阴暗潮湿,蟑螂跳蚤横行,在这里面待着上什么手段都是白扯。
对于武卓的要求和需要,刘博朗根本做不了主,赶忙跑去汇报。
不多时刑部尚书曲道荣,郎中赵亚,还有其它几个管事的官员一起出现在牢房中。
这么大阵仗,肯定不是一帮当官的闲着没事干,而是单纲实在太重要了。
他是建春门守将,这种人出了问题让人首先想到的,也是最为害怕的,就是牵扯到谋反。
所以,对他和他身后的人,再重视都不为过。
武卓跟曲道荣和一众官员见过礼后,先说了一个清洁的环境,对化脓感染这种伤患的重要性,而后说了自己的治疗方案。
曲道荣是个极为果断的人,武卓的话他虽然听的半懂不懂,但知道眼前这位瞅着年纪不大,却是先后救活了颖县主和李令贞两个濒死重患的高人。
手段自然无需多疑。
而且,他非常确定,武卓绝对是最不希望单纲死的人之一。
明白这两点,根本无需搞懂其它的。
所以,武卓的话音刚落,他便干脆的点头。同时吩咐比部郎中,马上安排人腾出一间向阳的公房做医治之所。
武卓的其它所需也一律同意。
武卓说一点,他便安排专人火速去准备一件。
不到一个小时,被武卓点名作为助手的孙长仙,精神抖擞的到位。金吾卫大营里几个配合过武卓的军医被暂借了过来,二十个备选的壮汉也被挑选出来。
而后,工部库房里刚被找出来没几天的手摇离心机,被紧急运了过来。
治疗室按要求准备好,盐水、糖水、烈酒、敷料一应准备完毕。
与此同时,一个去大理寺送公文的刑部司门司小吏,略带紧张在街上闷头走了一阵。
多次确定前后左右没有异常,没身进了清化坊。
沿着大十字街快步走了一阵转进胡同,在一户人家的侧墙外停下,掏出一卷纸条塞进墙缝。
捡起一块石头甩手扔进院内后,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