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在大唐人的心目中,几乎等同于神仙般的存在。
尽管武卓没有正面说出什么确定的话,但有孙老神仙和正林道长做背书,柳主事再也生不出疑心来。
毕竟在普通人看来,世上药材早已被发掘的八九不离十。孙老神仙那样的人物进山,而且进的还是神农架,其目的怎么可能是为了山中的药材。
搜寻古仙人洞府,甚至是神农氏遗泽,才是理所当然的。
砸吧着嘴再次将听到的内容串联了一下,柳主事忍不住埋怨武卓:“既然你知道那小箱子里放的是什么,之前为什么不早早说出来?!”
“呵”武卓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我要说出来了,箱子被寻回来后,里面的东西你们会还给我吗?”
“”柳主事顿时无语。
问题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那样的宝物真要寻回来,就算没人敢铤而走险私自没下,也一定会谨献给皇帝陛下。
怎么可能会还给一个半大小子。
柳主事脸色讪讪了一阵,叹了口气说:“如此说来,一切便通了。你师父应该是察觉到了危险,才带着东西来洛阳的。”
武卓顺势说道:“遇袭前我还在问师父,不是说好下山接一批实验器皿嘛,怎么转个弯就奔洛阳来了。
现在想来,师父那段时间明显忧心慎重。只是我一路上玩心大,看什么都新鲜,给忽略掉了”
柳主事见武卓神情黯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逝者已逝,真凶如今已然露出端倪,相信早晚会被缉拿归案的。”
武卓点了点头,闷声不说话。
“这样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去休息。一旦有新的消息,第一时间便知与会你。”柳主事的语气里满是同情和善意。
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小子,不单是王禄恩的弟子,还是孙老神仙的徒孙。
想来有这么一位天资出众的徒孙,老神仙必然会非常喜爱吧。
如此说来,一定要好好的厚交。
毕竟人有旦夕祸福,指不定哪天就是能救命的人物啊!
半刻钟以后,柳主事亲自把武卓送上了马车。
又严肃的交代提着医箱的阿茶:“你家公子心绪不佳,一定要仔细的伺候着。”
阿茶心里纳闷,但还是乖巧的应下。钻进车厢,满脸好奇的看着武卓。
车把式轻呵一身,驾着马车从刑部衙门的侧门驶出。
武卓见阿茶忍不住要开口,赶忙做了一下噤声的动作,又指了下外面赶车的车把式。
阿茶点了下头,压下心中疑惑和已经到了嘴边的疑问。
马车沿街前行,值夜的坊丁远远的看到车头挑着刑部的灯笼,赶忙开锁推开坊门。
等马车临近了,确定马车和赶车的人确是刑部的,恭敬的和车把式打了声招呼。
“别急着落锁,我送完客人便回来。”车把式架势十足的交待。
“得咧您呐。”坊丁赶忙应声,目送马车走远才将坊门虚掩上。
夜间城道上一片空旷,好在勋贵人家沿街开的大门外都挂着气死风灯,这才让街面上不至于一片漆黑。
而且,远远的还能看到巡夜的金吾卫列队而行。所以四下虽然寂静,人也不容易生出恐慌感。
马车很快行至连接北里坊和南里坊的中桥,刚刚驶上桥面,便听到后方隐约有车轮声响起。
武卓掀开车厢后帘瞅了一眼,发现后面马车的车头上,也悬着刑部的灯笼。
而且车速很快,武卓这面不等驶到桥的另一端,后车便追到了近前。
同时赶车的小厮控制着音量虚声喊道:“老于叔,停下!”
“吁”车把式听到招呼声勒缰绳停下马车,探头往后面瞅了一眼,讶异的喊:“呦,小海!”
“武大人可在车里?”小海问道。
“在,我这不正送他回家呢嘛。”车把式应声,随后奇怪的问:“你这是”
“我家老爷寻武大人有事。”小海解释了一句,反身掀开车厢挡帘。
而后,今晚与武卓见过的李副主事探身从车上下来。
武卓虽然没出声,却一直关注着后车的动静。
见是李副主事,赶忙掀开帘子打招呼:“李副主事,有事?”
“车里说。”李副主事小声说了一句,快步钻进武卓的车里。
“何事?”待李副主事坐稳后武卓问道。
“是这样的。”李副主事说话间顺着前后挡帘缝隙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压着声音说:“前几日单纲伤重,随便找来一个大夫,便出了问题。由此可见,刑部衙门里必然有对方的眼线。
所以,柳大人已经趁夜将单纲转去了修义坊,如此一来便能斩断眼线的追踪。”
武卓下意识点头,夸赞道:“还是柳大人想的周全。”
李副主事点头表示认同,继续说:“刚才在衙门前院儿不方便明说,柳大人的意思是,眼下单纲的状态还不算稳定。
为防意外,想拜托武大人守护一夜。”
“没问题。”武卓毫不犹豫的应下。
李副主事闻言神情一松,绷紧的脸上露出了点笑模样。
掀起帘子嘱咐车把式:“老于,你在后面跟着我。”
虽然隔着车帘,但架不住四下安静。
车厢里的交谈声车把式听的一清二楚,收到李副主事的指示,赶忙应声:“得咧您自管让小海搁前边儿走着,老汉妥妥的能跟紧。”
李副主事不再废话,扶着车把式的肩膀跳下马车,快步回到自己车上。
而后小海和车把式同时控车调头,一前一后的沿着长街往修义坊行去。
马车驶下中桥时,原本坐在车厢侧面的阿茶忽然挪到了武卓身边。
武卓正奇怪小丫头怎么跑过来了的时候,阿茶将嘴凑到了他的耳边。
小声嘀咕:“姓李的有问题。”
“怎么说?”武卓闻言有些紧张。
阿茶透过挡帘缝扫了眼前面赶车的车把式,见他没有异常,再次附到武卓耳边说:“单纲招供前将人转移走还好说,眼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转移还有什么意义。”
武卓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今晚就审了一阵,应该还有大把的细节,甚至最重要的事,都还没有交代呢。”
阿茶瞪了武卓一眼,又说:“算你说的有理,那我问你,他们为了保密在刑部衙门里不与你说,硬等着到了街上才派人拦截。
既然是为了周密,那姓李的直接把你唤到他的车上,说明后直接拉走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过来?”
说话间阿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的车把式,冷声说:“这不又多了一个知情人吗?”
“嘶”武卓吸了口气,意识到阿茶说的很有道理。
正迟疑呢,阿茶又说:“单纲那么重要的犯人,如要转移,不说需要尚书或是侍郎的指令,也得经过刑部郎中的允许。
那姓柳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事,哪来的胆量做主!?”
武卓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他把阿茶的话仔细琢磨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还有一点也非常可疑。”阿茶用下巴示意了下身后,问武卓:“你有没有发现街上少了些什么?”
武卓掀开后帘往外看了一阵,忽然反应过来金吾卫巡夜的队伍不见了。
“我怀疑姓李的是掐着时间,等金吾卫巡街队拐进建春门大街,才加速追上来的。”
武卓看了眼子时过后空荡荡的长街,一股寒意顿时涌上心头。
金吾卫巡夜,是几队人每隔半个时辰分别从不同方向出发,按固定线路穿插于整个洛阳城。
如果阿茶猜对了,那个李副主事显然是打了个时间差,卡在一队人转走,另一队人还没迎上来的当空截停马车。
然后,两辆马车掉头往回走。
如此一来,就算事后追查,也至多有一队人见到过武卓乘坐的马车自北向南而行。至于后续去了哪里,除非能找到其它目击证人,不然根本无从调查。
强压着心头的不安,武卓小声问阿茶:“咱现在怎么办啊?”
“你胆子大不大?”阿茶不但不紧张,反而有些兴奋。
一双大眼睛盯着武卓,居然有些挑衅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武卓挺了挺腰板儿。
“你要害怕,咱们现在就喊停车把式。放心,在这大街上姓名李的就算包藏祸心,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要不怕呢?”武卓虽然在发问,但心里已经猜到了阿茶的打算。
“你要不怕的话,咱就顺水推舟跟过去探一探!”阿茶说话时眼神锃亮。
生怕武卓不敢,伸手在入怀,掏出一个半根二踢脚那么大的圆柱体。
在武卓面前晃了一下,安慰道:“我带了信炮,一旦事情不对,只要引燃信炮,咱俩稍稍坚持一阵,便会有巡夜的金吾卫赶到。”
“要是巡街的刚好走远,一时赶不到怎么办?”武卓有那么点儿动心,但更多的是怂。
“啧!”阿茶看着武卓的怂样,嫌弃的说:“修义坊挨着安喜门,就算金吾卫耽搁了,城门卫也会第一时间赶来查看的。”
“你那玩应儿准成不?别到时候哑火没动静!”武卓有些怀疑的看着阿茶手中的信炮。
“就算信炮不好使,不是还有这个嘛!”阿茶从怀里掏出左轮枪,一把拍在武卓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