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很简单，生鸦片有股尿骚味，而泡制过的熟鸦片有股甜香味儿。”武卓指着刀尖上的那一小点儿东西说：“虽然沾上了些胃酸的味道，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出来的。”

“哦？”狄仁杰把刀尖凑到鼻子边儿深吸了一口气，稍稍体味了一下点头道：“果然！”

将小刀递给满脸好奇的吕全礼，看着武卓感慨道：“看来令师当年为了研究这鸦片，投入了许多心力呀。”

“那是自然，事关人命，禁不住任何一点疏漏。”武卓神情肃穆的回答。

“所耗不小吧。”进屋后始终犹如透明人一般的绿袍小官儿，忽然间冒出一句。

武卓看了眼对方，说道：“寻常药物有准确的文献支持还好。像鸦片这种外来品和一些新发现的药物，想研究透彻，所耗的精力和时间都是巨大的。”

卢老头、狄仁杰、吕全礼和其他人闻言全都感慨的点头。只有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小官儿又冒出一句：“不知令师钻研这鸦片时，成瘾的人是如何处置的？”

这话就有意思了，听起来是关心成瘾者后续如何，潜台词确带着一丝指责的味道。

原因很好理解，无非是你师父虽然为了研究鸦片，但不知道害多少人染上了毒瘾。

如果再追问下去，恐怕就要问到既然搞清了鸦片至死的模样，那么死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武卓清楚的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但面上丝毫不显。

奇怪的问对方：“谁说有人成瘾了？”

“哦？”小官儿脸上泛起冷笑，问道：“既然无人成瘾，那武医正之前说的那些，是如何得知的呢？”

武卓原本想说先帝时期勋贵圈儿有鸦片成瘾的患者，但转念一想，当时的事虽然波及范围不大，知情者也不多，但难保不会留下文字资料。

都什么人接触过成瘾者，一旦有记载怎么办。

于是改口道：“通过动物实验获得的。”

“动物实验？”小官儿面露讶异，随后是嗤之以鼻。

“是的，猪狗羊猴子老鼠。我师父研究的每种药，都要经过严格的动物实验。”武卓语气严肃的说道。

“笑话，你师徒居然拿人和畜生比较？”七品小官儿瞪起眼珠子，似乎武卓的话侮辱到他了。

“虽然可能不太容易接受，但事实上，人和动物的机体运作，确实是基本相同的。”武卓神色平淡回了一句。

随后挑了下眉毛，带着一分挑衅的问：“你不信？”

“呵自然不信！”七品小官儿背起手，两只眼睛看向斜上方，一副不屑的神情。

“简单”武卓笑了起来，瞅着对方说：“等案子破了，相信一定能收缴到一些鸦片。

那时你便可以亲身感受，然后与我刚刚所说的进行对比。”

“你什么意思？”七品小官儿瞪着眼珠子看向武卓。

“什么意思？既然敢于质疑，就要敢于验证。”武卓迎上对方的目光：“你既然不信自己与动物一般无二，那自然要亲身尝试才能作准。用别人验证，一旦我们联手哄骗你怎么办？”

“你”小官儿瞪着武卓，一时间不知该该如何反驳。

“放心，只要毒瘾不大，还是可以戒断的。你只是亲身感受和验证一下，不会死的。”武卓非常认真的鼓励。

小官儿紧咬腮帮子死盯着武卓，胸膛运了运气，最终却泄掉。

视线扭到一旁，小声说：“我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好啊，好奇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对方明显认怂了，但武卓却不打算放过他。

笑呵呵的看向吕全礼，拱手道：“吕大人，难得有人打算印证我师徒的理论。对于这种勇士，我觉得应该成全。

所以，斗胆拜托等收缴到鸦片，一定要留出一些。”

吕全礼余光扫了眼身穿七品官服的小官儿，嘴角带笑的点头道：“好说，既然刘参军有心，本官肯定是要成全的。”

“”姓刘的七品小官儿虽然只是被吕全礼扫了一眼，但跟耗子见了猫似得赶忙低下头。

听说吕全礼要“成全”他，脑门上瞬间浮起一层细汗。

狄仁杰见状跟卢老头儿默契的对视，随后又一起看向武卓。

同时在心里嘀咕：“这小子还真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啊。”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狄仁杰正想出言岔开话题，余光瞥见院子里一名小吏快步走来。

稍微顿了一下，等小吏走到门口，扬声问道：“何事？”

小吏行礼回道：“孙少监等的有些急了。”

“哦，对对！”狄仁杰一副恍然的模样，对武卓说：“陛下唤你入宫呢，赶紧去吧。”

皇帝召见谁敢耽搁啊。

武卓匆忙和几位大人施礼告别，便示意小吏带路去找孙老太监。走到门口时，还不忘看了眼那个姓刘的七品官儿。

并给了对方一个“我记住你了”的眼神儿

武德殿内，李昂端坐于桌前批阅奏折。余光看到一旁煮茶的上官皇后微蹙着眉头。

笑着说：“无需担心，一帮蝇营狗苟，掀不起什么浪花。”

“陛下切莫掉以轻心。”上官皇后神情郑重的劝了一句，随后满面忧色的叨咕：“收买安插城门守将不算，居然还掌握着连通内外的暗道”

“哎呀”李昂放下手中奏折，起身走到皇后身旁坐下。揽着爱妻的肩膀轻声安抚：“既然露了头，三司严查之下，用不了多久便能尽数挖出来。”

“事儿虽然如此，但妾身觉得还是将禁军与边军换防一次比较保险，不行禁军尚且不稳妥，边军岂不更容易被有心人渗透。

哎呀”

上官皇后忽然记起什么重要的事似得，起身就要往殿外走。

“这是要干什么去啊？”李昂一脸的无奈。

“既然外城有前朝留下的密道，宫城里多半也有，我得赶紧安排人彻查一番，就算掘地三尺”

“就算掘地三尺也不一定能寻出来。”李昂笑着将皇后拉回来，按坐到垫子上。

柔声说：“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人去做，这还是你当年教给朕的呢。”

“啊？”皇后目露迷茫的看向皇帝。

“查探宫城，自然要工部选人来做。你指望一帮宫女太监和侍卫找，能找出什么来？”李昂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

“对对对，让工部选最好的匠人检查。”皇后连连点头，随后又皱着眉说：“这匠人”

李昂看穿了皇后的担心，安抚道：“选上三批人，还能每批人中都有问题？”

“陛下英明！”皇后由衷的赞叹。

“哈”李昂笑了一声，随后说：“禁军与边军也不急着换防，保持现状不变，就等同于将那些蛇虫鼠蚁按在原地。真要换防了，反倒给他们跑了。”

皇后闻言细细的琢磨了一下，眉头终于舒展开。

李昂见状又是一乐，同时在心中感慨：“曾几何时，他遇事便是这幅彷徨不安的模样，皇后才是心沉神定安抚的角色。

想不到时过境迁，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帝王。而当年的铁皇后，已经被琐碎的后宫，彻底磨成了妇人该有的模样。”

“陛下武大人到了。”门外的职守太监低声禀报。

“宣进来吧。”李昂摆了下手，起身坐回案后，皇后也简单整理了一番仪容，拿起长柄木舀继续烧茶。

不多时，武卓被孙老太监引着进入殿内，恭敬的拱手行礼：“陛下好，皇后娘娘不对！臣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李昂看着武卓，脸上浮起了笑意。

上官皇后则叹了口气，把长柄木舀放到茶盘上，带着嫌弃的问：“张嬷嬷就是这么教你的？”

武卓知道的表现又失礼了，苦着脸回话：“这两天事儿太多，还没倒出空和嬷嬷学呢。”

“”上官皇后一阵无语，正要再说什么，被李昂摆手止住。

“怎么样？昨夜笑吓坏了吧？”李昂和声问道。

“吓坏？怎么可能”武卓憨笑着说：“昨晚那个姓李的一露面，就被茶姑娘给看穿了。

既然心里有了准备，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嚯你胆子倒还挺大。”李昂有些讶异。

“都被刺杀好几回了，胆子早就练出来啦。”武卓语气中透着得意。

“原本是打算喊你过来安抚一下，现在看来是朕多虑了。”李昂笑了起来。

“没必要，小场面。”武卓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

“行，既然没事儿，那就赶紧回去休息吧，眼睛都熬红了。”李昂摆了下手。

“得咧”武卓乐呵呵的应声，再次施礼转身要走。

“等等！”上官皇后喊住了他，说道：“你殿外稍等一会儿，和阿茶他们一起回吧。”

“阿茶？屁大点儿事儿就来告状啊！”武卓小声咕哝了一句。

“告状？”皇帝公母俩眼睛里同时泛起疑问。

“呃”武卓看了看俩人儿的神情，转身就往外走，同时扔下一句：“臣告退”

刚走出两步，身后上官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等等”

“”武卓停下脚步脸色发苦。

“说说吧。”上官皇后耷拉着眼皮，李昂则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

“也也没什么。就是”武卓偷眼看了下皇后的脸色，吭吭唧唧的说：“阿茶不是受伤了嘛，我给他缝合。结果小丫头生怕吃亏似得使劲儿含着胸，整的背后的伤口一直是崩开的。

这让我怎么缝啊！

所以我就说了一句，瘦的跟搓衣板儿似得，瞎矫情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