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穿着一身白色道姑服,拎着一个食盒走上长白山,径直来到一个被围栏围绕的小木屋,木屋外种满了青竹,周围还有几棵梨树。
叶倾城从食盒中拿出几碟糕点,一壶清酒全放在桌上。“京城中新开了一家酒楼,萦儿之前带我去尝过,味道还可以。这次回来也去了那,选了几样你可能爱吃的,过来尝尝吧。”
凌悦颜正在一颗梨树下哄着襁褓里一个刚出生还没多大的孩子。
她笑着走来,直接把孩子塞进叶倾城怀里,“倾城,你先帮我抱一会儿。放心,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顽皮了。这些东西我可好久都没吃了,一定要好好尝尝。”
叶倾车城看着怀中粉嫩嫩的小脸,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怜爱泛出,抽出帕子轻轻给他擦拭着脸,动作轻柔的像是怕把他弄疼。
怀中的孩子口中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小手拉住叶倾城的帕子不肯撒手。
叶倾城的嘴角微微上扬,“这孩子应该快四个多月了吧,叫什么名字?我从一开始看着他出生,那时候他还是小小的一个糯米团,现在长这么大,还会给我要东西了。”
“名字?”凌悦颜吞下口中的东西,含糊着,“我还没想好,就叫思净吧,秦思净。”
“思净?秦思净,挺好听的,我没想到你竟然想生下这个孩子,”她抬眼,扫视了半响凌悦颜,“没想到,你现在还变了这么多,不过都是做娘的人了,也该变一些了。思净是你和秦峥的儿子,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还是我接生的他。你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孩子还小,就要好好的照顾他。”
“是是,思净一出生你就下山办事了,还不是占了便宜做了思净的干娘。看到思净,你想不想也要一个孩子?不过倾城,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萧文轩吗?听说萧文轩在你走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而且现在高天翔已经死了,你还要为他出家,何必呢?”
叶倾城把秦思净抱回摇篮里,勾起唇,眉眼收敛来了,
“你的话,萧文轩和萧萦都和我说过,他现在已经是皇上,和我只能说是一个路人。我也已经有了天哥哥,我的心里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天哥哥。容王是很好,可我先遇到的是天哥哥,让我最喜欢的人也是天哥哥。”
随后她坐回会凌悦颜面前,岔开话题,“而且你后来不是平安无事,还甘愿的生下你们的孩子。现在京城中都太平无事,你怎么也不下山去看看?”
她顿了下,接着说,“廖方雪和萧泠奕的罪证是秦峥找到的,却也是你给我的。他们之所以能成功,里面还有你们的一份功劳。”
“因为我当时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爱上阿峥,一心只想着为爹娘报仇。他知道,所以就默默的给我收集他们的罪证,让三先生交给我。”凌悦颜笑了一下,看向秦思净,“我现在有了思净,山下再好也好不过这里。这里有我爹娘,有阿峥还有思净。我还种上了他最喜欢的青竹,一直都待在这里也挺好的。”
秋季的风藏着凉意,吹开了凌悦颜身上素白的衣袍,头上还戴着白簪,一身为人守孝的模样。
“你倒还是痴情。”
叶倾城静静的盯着凌悦颜,觉得很神奇。只用了一年的时间,这样看着倒是比之前稳重了些。
“那也比不过你。”凌悦颜注视着叶倾城身上地尼姑服上,看了这么久,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叶倾城穿着一身道姑衣服。
凌悦颜强有力的反驳道:“自从高天翔死后,你就变得和他一样,让人根本分不清你是高天翔还是叶倾城。这不也是痴情吗?比我还深。”
叶倾城的头上也重新戴上了当初高天翔送的木槿花木簪。“只有这样,我只能骗自己他还在,他还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倾城……”凌悦颜张开了口,欲言又止。“没什么。”
“对了,”叶倾城说道:“后来庄峰有一次来找我,我把你这在这里的事告诉他了,他是不是来看过你了?”
“嗯,他来过,也是想让我回到京城,我没答应。他还告诉我,那些阿峥没有告诉我的事。”凌悦颜压下悔意,淡淡的说道,
她才知道,秦峥是真的爱了她快十年,
她也是才知道他在默默的关注着自己。
她甚至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为了自己放弃了一切,就为了给她一个承诺。
这些,秦峥一个字都没有和她说过,而她回答秦峥的却是自己的无理取闹和滔天恨意。
连自己对他的心意也只是在他死后才明白。到那个时候已经晚了,秦峥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容纳她的一切缺点。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秦思净了,再也没有其他了。
除了那次房事,他们都没有拜过堂,连夫妻的名义都没有,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叶倾城收起凌悦颜吃完了的糕点碟子,冲凌悦颜微微一笑,“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也还给孩子喂点东西了,可别把他给饿瘦了。”
凌悦颜无奈道:“我知道,不过我没养过孩子,只能问你了。”
“你是他亲娘,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一个干娘把他养大吗?”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有些时候我可能要下山,所以思净可能就要交给你了,你又在寒山寺。总不能小小年纪跟着你一起看破红尘吧。”
“……”叶倾城瞅了凌悦颜,挑眉,“你也是够了。”
“……,没办法,你教的,”
“……”
走出小木屋,叶倾城回过头看了一眼,久久不能忘怀,心口又开始生疼,叶倾城捂着胸口,那里疼得厉害,就像有一万只虫子顺着她的皮肤,钻进心肺,用力的撕咬。
其实凌悦颜现在真的还挺好的,一家人都能聚在一起,虽然已是阴阳相隔。
不过还好,自己也快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叶倾城摩挲着头上的木簪,甜甜的笑着。
天哥哥,你要等我,让我试试能不能再找到你。如果我还是等不到你,能不能让我直接去找你。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一个你。
寒山寺里的屋外的大雪纷纷,染白了整片大地,覆盖上了一层白色。
叶倾城拿着沾上了朱颜的笔,对着案前的一株木槿花,一点一点的绘在宣纸上。倾入了大量的心思,木槿花也在纸上栩栩如生。
叶倾城停下笔,将画完了的木槿花挂在墙上,终是满意的点头。
这一年,她一直都在画着木槿,但再怎么画,她也还是不想停下,如今满墙都是她画的木槿,心里想高天翔执着却一直都没有变。
叶倾城转身又铺上了一张宣纸,拿起刚放下的笔还想再画一张时。从胸口到四肢的疼痛也开始在叶倾城体内蔓延开来,拿笔的手在疼痛下一松,宣纸上就多了几朵墨花。
她捂着胸口,扭头就是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身上的无力让她来不及扶住桌椅倒在地上。耳边是那个神医对她的劝阻,
——“叶姑娘,你这一身伤任何神医都无能为力,当初那个悬崖下面本就是寒水,你体质又偏寒。从那上面掉下来还能清醒就已经是不可思议,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在意这一两年的时间。”
——“这颗红延丹虽然可以让你健康的坚持一两年,可是这也是一颗毒药。它会在你服用后的第两年便会日日发作,痛苦不堪。几月之后,就会中毒身亡。其实你现在每日用药,虽然还是体弱,但还是可以活十几年。可要是这红延丹吃下去就真的不能挽回了。你当真还要吃吗?”
——“其实,就算高公子已经故去,叶姑娘也可以活着,忘了一切不好吗?”
忘了一切不好吗?不好。
叶倾城手心里紧紧握着那支精巧的木槿花簪,现在能陪她的只有它了。高天翔死了两年,这几年里,她都想忘了他,却一直都忘不掉。甚至她每天都在想他,高太尉要回玉佩时,她忘不了他,现在也一样。
后来每次毒发作的时候,她都很疼,可是现在她要去陪他了,反而感觉身上也不怎么疼了。
叶倾城躺在地上,流下的泪从眼角划入她的双鬓中,慢慢的闭上眼睛,叶倾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让她不愿醒来。
在梦里,她看见她一身喜服的坐在床上,同样穿着喜服的高天翔掀起了她的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