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梦境。

艾莉薇讲述起他的梦境。

“那是一个宴会，这栋房子外面的宴会，在一片植物的包裹中，不是现在房间中摆着的那种。它很高大，枝干是枯黄的，很硬，无论是向上还是向四周看去，一眼都看不到尽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森林。”子夜告诉她，“树木组成的森林。”

“森林？天呐，那就是森林！”艾莉薇惊讶地说道，“我从没亲眼见过，只是从书中读到过诗人对它的描述！”

没见过？

星城周边就是一大片森林，而且权贵们通常都会有一片属于他们家族的土地，用来打猎或者郊游。

“你从没出去过吗？”

艾莉薇对事物的认知令子夜做出判断。

果然，艾莉薇点了点头。

“卡特先生，我……从未出去过这栋房子。”她的眼神落寞下来，能够看出其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振作，微笑着装作毫无所谓的样子。

“不好意思，卡特先生，我继续讲下去了。”

艾莉薇深呼吸，继续说道：“在一片空地上，有一团火，人们围着那团火坐着整齐划一的动作，像是某种仪式，口中重复着一段充满节奏的话语，我站得有些远，想走近些仔细听听，却发现那些‘人’并不是人！”

不是人？

子夜皱起了眉头。

“而是一团虚幻的黑色雾气！雾气包裹着里面不可探知躯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吓坏了！”

子夜注意到艾莉薇的神情，那是极为惊恐的眼神，对方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仿佛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幅画面。

于是，他安慰起艾莉薇，说道：“那只是梦境，并不是真实的。”

但艾莉薇看了他一眼，很快镇定下来，甚至露出欣喜的微笑。

“在你尚未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也认为那是梦境！”

“什么？”

“在我靠近后，那些黑雾下的存在注意到了我，但我已经因为恐惧无法迈开双腿。这时你出现了！我的梦中旅人！”她有些羞涩地说道。

“我出现在了你的梦中？”

“是的！一双暗红色的眼瞳将那些黑雾驱散！救下了我！你拉着我逃，逃离了那片黑暗，当光明照亮世界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暗红色的眼瞳。

很可惜，这个世界的我眼瞳并非是暗红色的。

子夜不知道这是基于艾莉薇真实记忆的推演，还是她在这幻境中的手段。若那梦境是真实的记忆，那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巧合地宛若悲剧。

艾莉薇自始至终都未等到她于梦境中救下她的旅人。

她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今天是她的成人礼，却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抛来视线，就便是她的父亲也对这一女儿流露出冷漠的眼神。

若不是自己，孤单，寂寞，将艾莉薇一声的写照。

子夜猜测，这种不断累计的负能量，就是艾莉薇成为怨灵的来源。

同时，一个问题出现了。

这和奥斯顿的管家死亡又有什么关系呢？艾莉薇为什么要想这位管家复仇呢？

“艾莉薇，我问你一个问题。”子夜问道，没有什么让艾莉薇亲口告诉自己更加方便的方式了，“你们家的侍从中有没有一个叫作格雷·弗尔纳的人？”

资料上显示，那位死亡的管家名叫格雷·弗尔纳。

“格雷·弗尔纳？”艾莉薇仔细在脑海中思索这个名字，然后摇了摇头，“很抱歉，卡特先生，我们家的侍从没有一个叫做格雷，而且我所认识的人中也没有姓弗尔纳的人。”

没有吗？很奇怪。

子夜以为眼前的宴会将是自己和这位名叫格雷的管家相见的场所。

以为会出现的线索并未出现。

难道格雷此刻尚未和艾莉薇有所接触，两人结仇的时机还未来到？

子夜只能作此猜测，不然就是格雷此刻并不是这个名字，他在这场宴会后的某个日子改了名字。

如果是后者，尚还有所转机，自己记住了格雷的样貌，如果此刻他出现在这里自己就能将其认出，但若是前者，事情就麻烦了，这场宴会给自己提供的价值就极为有限了。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宴会中的音乐再一次停了下来。

玻璃酒杯急速震动发出的尖锐响声，响彻了整个会场。

一瞬间，房间中就只剩下了那尖锐声响的余韵。

艾莉薇的父亲站在宴会最醒目的地方，手中拿着一个空的玻璃酒杯。

那道声响是他发出的信号。

艾莉薇站起身子，子夜看了一眼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艾莉薇父亲的身上。

“首先，欢迎各位来到今晚的宴会，无一例外，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宾客。感谢各位给我这个面子。”

他的演讲开始了，“今晚我最高兴的就是收到请柬的人，全部都来了，没有人将今晚的计划打乱。”

计划？

子夜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了，警戒起来。

对方今晚最高兴的不是她女儿的成人，而是这些宾客……

艾莉薇的父亲继续说道：“大家都是我的学生，或者军中的部下，是除了我妻子和儿子以外最亲密的人。我的妻子在十八年前的今天去世了……难产。这是我一生的痛处，我最感到悲伤的事情。”

所以，他才将艾莉薇视作厄运之女。

听到这里，子夜看向艾莉薇。对方同样露出了悲伤……

“但这悲痛即将成为过去，这痛楚即将不复存在！”艾莉薇的父亲说到这里，从手杖中抽出一柄匕首，划在自己的小臂上！

一条巨大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当中！

流淌在他身体数十年的鲜血奔涌而出！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同子夜也是一样！

房间的大门轰然紧闭！

艾莉薇的父亲将那只流着血的手臂高举起来，口中不断重复地呼喊着一个拗口的词汇：

“阿卡托，迪纳卡……阿卡托，迪纳卡……阿卡托，迪纳卡……”

癫狂的崇拜模样，仿佛失去理智的邪教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