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君的突然暴走,让卫子岭在内心深处不期然对安平君产生了那么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好的感觉。
片刻的沉默过后,卫子岭突然向武青绫问道:“平叔叔真得不懂修炼吗?”
“当然不懂了!”武青绫对于卫子岭问出的这个“白痴”般的问题很是觉得无趣,“爹爹是文臣,在大卫国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难道这也有假不成?”
面对武青绫的回答卫子岭不置可否,但却在心里嘀咕起来:“平叔叔不懂修炼是事实,确实不可能有假,可是他为何对修炼一事如此在行?试问,一个不懂修炼的文臣,不仅能够将火云剑这套剑法改为掌法,还能对自己体内的阴寒两股邪气想出压制之法?这个道理无论到哪里讲,都讲不通呀!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武青绫见卫子岭傻傻地愣在那里发呆,不禁噘着小嘴嘟囔道:“子岭哥哥!你干什么呢?怎么傻了?”
“啊,没什么。”卫子岭的思绪被武青绫一打断,便连忙掩饰起自己心中的疑问来,“对了,绫妹,既然平叔叔不懂武技,那羊皮纸上所记载的云水诀中的火云剑和碧水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与武青绫相处了近大半年,卫子岭还是第一次问武青绫这个问题。
武青绫一听卫子岭问到了云水诀中两部剑法的来历,不禁也有些挠头了,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听武青绫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不,要不你去问爹爹?”
一听说得去问安平君,刚刚安平君暴走之时生气的样子又突然浮现在了卫子岭脑海中,卫子岭立刻浑身一激灵:“那还是算了吧!”
武青绫哪里肯放过这个逗弄卫子岭的机会,立刻出语逗弄道:“怕不是你这个新女婿,怕见兵不岳丈大人吧!哈哈哈……”
卫子岭向来是说不过武青绫了,只得连连告饶:“好妹子,你就别拿哥哥寻开心了!”
但武青绫哪里肯依,接下屋中便传出了两人打闹的嬉笑之声,连守在屋外的仆人听到了,都握着嘴偷笑跑开了……
半月之后,卫国为蒙冤而死的上将军卫冉举行了国葬。国葬是卫国专门为对国家立下大功或有较大贡献的朝臣死后所举行的葬礼。在卫国来讲那当然就是最高规格的葬礼了,功臣家属无不以获赐国葬而倍感荣耀。
然在卫子岭却一丝一毫的荣耀感都没有,因为在其心里什么也比不上父亲的生命生要。他甚至很多时候都更觉得,父亲不应该为这样的国家而尽忠尽责,卫王那丑恶龌龊的行为实在不值得父亲去那样做。
整个国葬的程序异常繁多,从灵车的制作,战马的驯化,送行军士的遴选,以及各种孝服、灵幡和所用的纸钱等等,都需要有专人负责,同时也都必须提前准备。光是准备这些东西就将近花了整整十天的时间。
好在是卫冉的尸体,在安平君的特意安排下,一直安存在冰窖之中,倒还不至于腐化溃烂。一切都进行的特别顺利,但卫子岭欲开馆见父亲最后面的要求,却遭到了安平君的极力反对。无奈之下,卫子岭也只能含泪与盛放着父亲的棺椁作最后道别了。
九月初九这天,随着国葬司仪的一声高喊,近万人组成的送行队伍便在战鼓的隆隆声中出发了,远远观之,恰似一条白龙徐徐游动。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千人长矛方队,士兵们人手一把一丈有余的青铜长矛,森森然的杀气让一切挡路者立刻闪开,以避其锋芒。千人方队后面是由八匹无半点杂毛的雪白色阴山战马所驾拉的超大豪华灵车,灵车上放着足有两丈长、五尺宽、七尺高的红木棺椁,卫子岭双手捧着其父卫冉的画像,站在棺椁的正前方,其母木梦茹和安平君府大小姐武青绫分别站在两旁。
本来按卫子岭的意思是不想让武青绫来为父亲送行,然武青绫不仅坚持要来,而且竟还是以儿媳的身份来戴孝的。卫子岭见武青绫待自己如此深情厚意,不禁泪之盈盈,一句话没说便捧起父亲遗像上了灵车,然他却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定要对绫妹好,绝不能辜负绫妹的一片真情。
在灵车的后面则是由太子建亲领的文武百官,百官无论官职大小,人人缟素。百官之后则是大卫国最为精锐的骑士护卫队,护卫队成员大多数都是在最后这次与狄族大军作战时,斩敌人首级五人以上者,可以说人人都是战功赫赫。整齐的骑士护卫队,旌旗烈烈、马蹄踏踏,其威仪、其阵势无不彰显着卫国军队的最高水准,自古以来,凡被卫王赐为国葬,有如此护卫队护卫送行,这还是第一遭。
晨时初刻,送行队伍已离开王城,准备前往由安平君亲选,卫王下诏赐给卫家的墓地。然则送行队伍刚出王城南门,便被自发前来送行的濮阳百姓拦住了去路。
浩浩荡荡的近几万人的濮阳百姓可谓全部出动,黑压压跪倒在送行队伍前面,挡住了队伍的去路。所有送行之人都被濮阳百姓们的举动感动了,在此之前任谁也没想到,已故上将军卫冉在濮阳百姓们的心中竟有如此的地位。一时间众人无不感动流泪、唏嘘不已。
安平君从百官队伍中快步走到送行队伍的最前面,登上旁边的一个小山包,高声对濮阳百姓喊道:“父老乡亲们,你们对上将军的一片心意,老夫代王上、代卫家、代百官,谢谢你们了,不过还请大家行个礼后就把道路让开,咱们不能误了上将军下葬的时辰呀!”
安平君的喊声夹带着浩然正气,悠悠地传遍了整个城南平原,百姓们人人听得透彻、明白。然片刻过后,却没有一个人起身,仍是黑压压一片地跪着。
“父老乡亲们,你们为何长跪不起呀?有什么事跟老夫讲,老夫一定代为转告王上!”安平君浩然正气之声又喊了起来。
此时,一位看至耄耋的老者,拄着龙头拐杖,颤巍巍站起,对着安平君说道:“老朽代庶民一问,卫王为何不许百姓为上将军送葬?”
原来,在司礼大臣向卫王上奏国葬的各项事宜之时,卫王连看都没看就一切照准了。待司礼大臣方欲迈步离开大殿内书房时,卫王又突兀问了一句:“先王国葬时,送行百姓几多?”
司礼大臣略一回忆说道:“近千人之数!”其实司礼大臣清楚,就是这一千人还是官府强行征发的,如若不然,恐怕先王国葬连一个自发送行的百姓都不会有。原因无他,先王待民过于薄恩苛刻,民又怎会爱戴之。
今卫王所提百姓送行之事,所担心者唯恐卫冉之国葬,送行百姓之数超过先王,那王族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卫王沉吟片刻命令道:“卫冉之国葬不允百姓送葬,违者以聚众作乱罪处之。”说完卫王便迷起朦胧睡眼昏昏睡去。其实,卫王之所以作如此想,是因其非常清楚卫冉在濮阳国人心中的地位和影响,一位忠孝、重义、爱民的上将军,带领卫国军队十几年来为大卫打下了多少疆土,立下了多少不世之功。这样一位将军又怎能不受国人民众之拥护、之爱戴。
而卫王这道王令却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卫子岭和安平君谁都未曾多想,因这道王令恰与两人之本意不谋而合,他们亦不想因卫冉国葬一事而拢民之正常生活。
可谁曾想到,濮阳百姓竟不惜冒“聚众作乱”之罪来为他们的上将军送行,一瞬间安平君泪眼婆娑了,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了。
恰在此时,卫子岭飞身掠至安平君身旁,对着数万民众深深一躬,大声喊道:“老乡们的心意,子岭代父谢过了,还请大家都回去吧,父亲如果泉下有知,也定然不希望大家这样做的!”卫子岭以真气传声,虽与安平君的浩然正气之声大相径庭,但效果却差不多,整个城南平原上的黑压压百姓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又是一刻钟过后,所有百姓还是长跪不起,卫子岭和安平君都愣证无措了。他们总不能因此事而特意回去要卫王一道王令吧!何况即使是可以这样做,凭卫子岭的性格也不屑于去求那个昏聩的卫王。
卫冉之国葬的送行队伍就这样与数万濮阳民众僵持起来,堪堪半个时辰过去,任谁也没有办法劝说濮阳民众起身让行。大卫国的丧葬民俗,是非常讲究的,非但要按指定时辰下葬,在送葬的过程中还不许中途停留,甚至连在下死的时候都必须是一气呵成,否则会被认为是死者命太硬,那可是要克死者之后代的。
虽说如卫子岭这般修为的剑士,根本就不会把这种民俗之事当真,但也不能与自发送葬的民众一直僵持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