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服饰,仅看李琮的脸,韩宝和毕胜就知道李琮身份了,两人又哆嗦了一下。
李伸说李琮避嫌,但当初李伸几兄弟发配到庶人府,是交给李琮和十王院畜养的,李琮在前,十王院在后,涉及到李伸,李琮有权利过问或干涉。
不但他们进来了,开始搜查了,十王院监院使李贵儿,庆王李琮,也一起出面了,毕胜一脸的灰白,他嚅嚅道:“庆王殿下,我们只是问一问。”
李伸冷声说:“刚才我说,你们消息灵通,以我处境,不会为一枚镜子得罪杨真人。你们说,不是你偷的,是九月偷的。我说,九月自六岁进宫,呆在庶人府,里外不通,更不会偷镜子。你们说,九月是一时犯下糊涂,将镜子偷了带到庶人府,随后我庇护她。而且那枚镜子价值万缗,我同样起了贪心。
我说那枚镜子不可能值万缗,顶多四五千缗钱,只是美味居数月盈利,你们又说美味居是我开的,岂不是自相矛盾。
但你们咬死了,就是九月偷的,怕真人追究,我庇护她。
我说真人生性纯善,只要将镜子交给真人,真人不会追究,而且那枚镜子大,也带不出来。
你们又说,能不能放进真人赐给我的锦内。
不管有没有证据,反正蒙着心咬死就是九月偷的,让我交出镜子,这种方式是叫问?”
“混账东西!”李琮暴喝一声,伸出手,一人来了一个大耳刮子!
赵氏胆小怕事,一把将他拉住,不然李琮脚也上来了。
“庆王,打的好!”李贵儿说道。
“大伯父,不用你动手,陷害皇孙,自有王法惩罚他们,”李伸说罢,走进屋,将几匹锦抱出来。
“这就是真人赐给我的锦,原封未动,太真观里面有不少宫人,出来又经过几道关卡,将一尺六长、一尺一宽的镜子藏在里面,还不被人发现,有多大几率?”
“然……”
“无妨,真人命令你们查问的,准你们查问,看,现在让你们进入庶人府来查,来搜。”
“不是查问。”
“不是查问,你们还敢说出那些混账话!”李琮又上前,给两人来了几个大耳刮子。
搜了一会,不是搜一家,几家一起搜了,但庶人府就这么点大,一会儿也搜完了。
李伸说:“李院使,还不行,那镜子薄,容易藏在地下。”
反正事情闹到这份上,那就往死里闹了。
李贵儿会意,而且李伸手上还有一枚镜子,他心里面有底气,于是说:“拿铁锹铁铲过来,掘地三尺。”
一会儿两名小太监拿来十几把铁锹铁铲,真的“掘地三尺”,连地砖都扒开,然后拿铁锹往下面挖。
毕胜都快让十几个金吾卫挖哭了。
挖了一个多时辰,什么也没发现。
李伸继续说:“还不行,万一昨天我知道消息后,将镜子扔到井里呢。”
“谁水性好,不怕冷,下井替某摸,某赏两缗钱。”
李贵儿说完,真的有三名金吾卫站了出来,脱下铠甲,系着绳子,跳入井里,潜到井水里,开始在井泥里摸。
摸了好一会还是摸不到,其他人将三人陆续从井里拉上来。长安城地势低洼,一般水井都不深,潜到井底不难。但真的冷啊,三个金吾卫脸都冻青了。
李伸立即拿来几件干衣服,让他们进自己房间里换。
都逼得下井搜镜子了,李琮又要动手,李伸将李琮拉住,平静地说:“韩帅头,毕帅头,你们回去吧。”
两人失魂落魄地离开庶人府。
十几名金吾卫开始覆泥,覆地砖。
李贵儿问:“世子,那名传话的宫人是谁?”
“李院使,不一定是他。你看这镜子,厚度有限,虽然那枚大,不易带却易藏。但这个贼说好查真的好查,说难查也真的难查。”
“为何?”
“好查的是此人的身份,他肯定不是太真观位高权重的宫人,虽镜子贵重,如果位高权重,自有收入来源,犯不着冒险。然地位也不卑贱,至少有把握在未来能将镜子带出太真观、大明宫。是蛊惑真人怀疑我的发起人。为什么忽然想偷镜子,又嫁祸于我,是因为他看到了九月站在真人寝室门口瞅了几眼,又看到九月打开了锦,说明那个时间里,他同样在观内,而不是观外。”
太真观不是大明宫,肯定与宫女无关了,余下还有多少太监?
按照这三个条件排除,“真贼”就能迅速查出来。
关键那是太真观,谁会去查。
或者对杨玉环说,就是你手下偷的镜子,那岂不是得罪一大群太监。
宰相门前三品官,杨玉环观内太监同样是三品官,那怕李贵儿,也得罪不起。
李琮古怪地笑起来:“你确有一些小聪明,难怪开了美味居。”
有的李琮早就知道了,然而他想避嫌,怕惹祸上身,便装聋作哑了,并且前段时间,他还穿着便装去美味居吃了一顿饭。
美味居种种,能接受罢,不接受罢,脑子不好是想不出来的。
“以后去我家走走。”
“大伯父,像以前那样更好。虽然李院使照拂了美味居,那是赵家开的,我们之间没有血脉关系,李院使本身又负责着十王院大小事务,庶人府更是在李院使管辖范围之下,用不着避嫌。但你是我的大伯父,当初大父下令,将我们交给你畜养,太过亲近了,又有人会用此来做文章。”
“你不怪我?”
“各有各的难处,为什么会怪你,真说起来,感谢都来不及。”
“是个好孩子。”
李贵儿也诧异地看着李伸。
他心里想到,这个孩子真不简单哪,不但聪慧,还非常非常的通情达理。
然后他渐渐地有些“想入非非”。
三庶人案爆发时,李贵儿是掖廷局一名监作,负责教导宫禁女工。掖廷局可谓是真正的深宫,因此对三庶人案与十王院诸皇子情况他不大清楚。
三庶人案后,不仅处死了三个皇子驸马,还处死了一些相关的太监宫女,十王院有的宫人也遭到了牵连,李贵儿才得以调到十王院,先是监院副使,后是监院使。
但他听到一条传闻,圣上诸子中不仅是李琚武艺出众,庶太子同样能骑善射,喜欢打猎。
为什么拖到开元二十五年,三庶人案才发作?
是因为三王恰好聚在一起,而这三王又恰好是圣上诸子中三个最有能力的孩子,庶太子能文能武,鄂王李瑶擅长文艺,光王李琚长于武艺,也就是让寿王李瑁能否上位三个威胁最大的皇子,正好一网打尽!
虽然圣上留恋女色,本身却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不然也不会有开元盛世。
那么庶太子呢?
李伸其他几个兄弟不清楚,眼前这个少年,同样的不简单。
然后他又暗暗地将太子李绍拿来相比较,李绍在太子府里有一些小动作,当然,李贵儿就当未不知道了,但这些小动作管用么?
再看李伸,不管是对宫人或对金吾卫,都有礼貌,不能真以为人家是“庶人”哉,多了一份谦逊。
通过今天的应对,说明李伸心思缜密!
两个不良帅那么大块头,生生让李伸拖进了十王院,力气也不小。
还能往上数,圣上父亲是睿宗皇帝,可能被则天皇帝关傻掉了,性格有些懦弱,但再往上数呢,睿宗皇帝父亲是高宗皇帝,母亲是则天皇帝,两个都不简单,还能往上数,那就是太宗皇帝了,更了不起!
即便高祖也不可小视,继续往上数,李昞李虎同样是英雄人物。
龙生百子,有的落入平凡,但有的还会是龙!
唉,唉,唉!
与某家无关。
他真的想多了。
九月耷拉着脑袋,从门口走出来:“二郎,奴婢错了。”
“你有什么错?为什么带你去太真观,是避嫌的。为什么要避嫌,就是怕有人搞事情。倒了霉,遇到了这些坏人,做了事情会被他们利用,不做事情更会被他们利用。而且我相信以杨真人的性格,万万不是让万年县查问,顶多是问。”
然后被那个传话的宫人利用,篡改了一部分原话,至少杨玉环不会说,那枚镜子价值万缗。
再被魏诚进一步利用,借题发挥,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李贵儿也醒悟过来,问:“二世子,杨真人为何委托万年县询问?”
“太真观里的宫人为何对我产生了怀疑,我想明白了,魏县尉有什么想法,我也想明白了,杨真人为什么让万年县问,我还是没想明白。但我手上还有一枚镜子,不管想不想得出来,都无关紧要了。”
“幸好还有一枚镜子,不好,二世子,你得马上去美味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