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只有一句话:李林甫或派家奴盯公宅也,公府上僮仆亦或收买也。
韦宅也不小,养着许多家奴婢女。
会不会,会,又是什么样的家奴被收买?如果是,这个家奴必然在韦府有一定的份量,能听到许多消息,不然不值得李林甫收买。
仅是一个推测,就是真的,还是有可信任可用的人。
韦坚将刘三叫来,他是韦家的老家奴,自韦坚担任万年县令起就开始侍侯韦坚,比较可靠。
他说道:“你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人盯梢我家,或打听我家的消息。”
过了一会,刘三回来禀报:“阿郎,真有人向对面的临路店,打听我们宅上消息。”
韦坚气的直发抖。
“欺人太甚!是什么时间的事?”
“几个月前,何店主只记得此人打听的比较仔细,具体时间他也记不得,似乎是兵部受贿案后发生的事,天刚好热了起来。”
打听盯梢还不可怕,可怕的是后面二字,收买。
“刘三,家里会不会有人被其他人收买?”
“被收买?应当不会吧。”
无所不用其极就会了,真有这个人,也容易找出来,韦坚忍着怒气想信上的第三件事,也是正事。
似乎还是有些风险的,但操作得当,又能给李林甫一记重创。
这时侯韦坚有些后悔了,信上说的对啊,皇甫惟明并未立下大功,两边身份又都有些尴尬,自己应当及时阻止皇甫惟明的。
他想了好一会,终于采纳了信上的办法,将所有家奴一起召集起来。
韦坚仔细地打量着这些家奴,然后指着一人说:“大眼,你过来。”
大眼是一名马夫,韦坚只记的他的外号,当然了,“大眼”也不会在意韦坚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从人群里走出来。
“大眼,今年我想回城南祭祖,你陪我一道回去。”
城南指的是赵原村东北边的韦曲村,韦家庞大无比,早枝开叶散了,有的在外地,有的在长安城内,住在韦曲村的仅占据着韦家一部分人。但想祭祖,不管住在什么地方,还是乖乖地去韦曲村。
祭祖似乎也正常,不正常的是韦坚的眼神。
说完后,他继续打量着“大眼”,又想着皇甫惟明的模样,心里说,还是不大像,魁梧不如之,气度更不如之。信上说了远观,远观还是能看出区别。信上又说了化装,化装能起作用?若是化装巧妙,再加上远观,或许行吧。
李府。
“阿郎,韦坚又收到一封信。”
“还是未见送信人?”
“未见,依然是让小贩送到韦宅的。”
李林甫想着几封信。
一共是四封信,全部打听出来了。
第一封信乃是“送信人”本人亲自送到韦家的,余下的皆未见“送信人”。
“可惜萧炅调走了。”
虽然李岘以刚直闻名,缺乏亮眼的政绩,能力也有限,也不是李适之和韦坚的人,因此李林甫对这个新京兆尹不排斥。
不过他也不是李林甫一派的人。
私下里李适之调动不了,李林甫也调动不了。
若是萧炅在,李林甫都能让萧炅暗中将这个“送信人”给搜出来了。
调动不了李岘,李林甫只好继续想着这些信。
第一封信写的什么,李林甫猜不出来。
第二封信可能与石炭有关。
韦坚有才干,但是在矿或“矿石”应用上,非韦坚之所长。
第三封则是铜。
不仅是铜,虽隔了一个月李适之才呈上那份让李林甫差点被拿下的死谏书,这个时间差是能解释出来的,若无铜功,李适之那样做,圣上肯定不会同意,这才耽误了一个月。
这封信里又写了什么?
李林甫有些急躁不安。
他这时的心情并不是李伸想象的那样坦然。
王昌龄来京述职,与王维等人交往喝酒作诗,不会有人说话,因为官职比较低,对国家不会产生危害。
然后是朝堂的重臣,这时私下往来就要注意一点了,弄不好就会被人做文章。
最后是封疆大吏和朝堂重臣,这是大多数统治者的大忌。但在天宝时还能看情况,比如李林甫在自己家里接见安禄山,没有一个人说半句话。
放在皇甫惟明和韦坚身上,绝对不能发生,因为后面还沾了两个字,太子。
不过李林甫也谈不上胸有成竹。
他看到韦皇把柄的同时,也看到了一支可怕的力量。
“会不会有可怕的动作?”
李瑛谋反,除了李隆基外,都知道是冤枉的,因为李瑛无人无力量,怎么谋反?
放在李亨身上,有人有力量,已经有了谋反的条件。也不能称为谋反,是谓“政变”,反正政变在唐朝几乎是家常便饭了。
想到这里,李林甫说:“李六,将韦坚、皇甫惟明给某盯死了。”
虽是一封信,却让李林甫开始胡思乱想,并且害怕起来。
暗潮涌动中,李琮突在来到李伸家。
“三娘子,李伸,太子妃替你寻了一门亲事,工部员外郎韦昭德家的小娘子,据说品德贤淑……”
“大伯父,她大约十三到十五岁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十四岁。”
十四岁啊,发育的有些晚啊,李伸脑海时立即浮现出一个小萝莉的模样。
“我在舅家著书,那天去看蔬菜,两个小娘子将我拦住,一个稍大一点,似是婢女,一个比较小,约十三四岁,手持团扇遮了半边脸。”
用团扇遮半边脸,是唐朝的一种相亲方式。
“她婢女说她是韦二十九娘子。”
“可能是她吧。”
“若是她,我有些想不通了,那天我未反应过来,态度有些粗暴,让她和她的婢女皆不满意。”
连九月都说有古怪了,哪会未反应过来呢。只是李伸心里面讥笑,不就是联一个姻吗,拖拖拉拉的,也不知拖了一年还是半年,才下定了决心。
“是她,不会不满意的。”
“伯父,若是她,那是真的不满意,比如我大哥。”
大哥指的是李俨。
若想找一个普通的宫女,十王院里不要太多,有漂亮的,有贤惠温柔的,有胖的,有瘦的。那怕庆王府,就有几十个妙龄少女。
关键庶人府在李伸努力下,情况在渐渐改善。
李俨终是皇孙,还是岁数最大的皇孙。
李琮开始挑剔起来。
不仅挑剔宫女的长相举止,也包括出身。
但确实,出身在唐朝真的很重要。
不仅尤关到科举、名望,连律法都有区别。
比如严挺之的儿子,杜甫的好朋友严武,他的母亲裴氏年老色衰,严挺之开始喜欢一个叫英氏的妾婢。那时严武才八岁,他听到后,拿着铁椎闯入英氏的房间,碎其首,将其杀死。
家里下人大惊,禀报给严挺之,说是严武玩耍时不小心误杀了英娘子。严武说,哪有大臣厚妾而薄妻者,我非戏杀。
严挺之大奇,也无可奈何。
小妾是婢,连部曲都不如,只要有充分的理由,杀了也就杀了,是唐律的规定,与严武岁数没半点关系。
这就是唐朝可怕的等级。
十王院里也有一些出身好的宫女,包括一些官员的女儿,一些来自望门的女子。
但是庶人府哎,进去等于是坐牢,关你是不是皇孙,出身好的宫女,哪个愿意嫁给李俨。
于是这事儿一拖就一年,李琮也没有替李俨找到一个适合的女子。
李伸也知道,不过这件事是他大伯父在处理,他无权过问,反正李俨岁数也不大,晚上两三年结婚也不是不可以。他说的也不是他大哥李俨“对象”不好找,而是这背后的意义。
李伸大伯父李琮是好心,韦家主动来提亲,是韦家女,没多想,兴冲冲跑来了。
“为什么不满意?”
“韦家图什么?”
似乎李伸有了一些才气、名声、财富,但韦家女嫁到庶人府,韦家亲眷能不能来庶人府探望,准不准许韦家女陪伴李伸一道外出?九月是出来了,那是打着侍侯李伸旗号才得以外出的。
有可能同样的能外出,也有可能不准许外出。
还有还有,李伸努力了这么久,看上去情况越来越好了,但有没有改变庶人子的身份?宅子有没有扩建,门有没有向南开?情况是改善了,本质却未变。
或者想攀皇室,十王院有多少皇子皇孙?为什么挑一个庶人子?
“美味居?”
“伯父,韦家不是五姓七家,素来重官爵,而不是贵钱财,嫁女求的是官,也不是财。况且以韦家的地位,打听不到内幕?美味居许多利润是被十王院拿走了,余下的,舅家分一点,我花一点,还能余下多少钱财?”
李琮也反应过来:“还是算了。”
说完了,他有些失望。
韦家想图什么,李伸未说,他想不出来,但也未问,不过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情。
然而三弟你是皇太子,为什么算计一个苦命的侄子?
“伯父,无妨,说不定是我多想了,若是太子妃再派人过来,你就说,我大哥还未议好亲事,轮不到我。”
李伸说着,将他送到院门口,回来后,九月小声说:“那个小娘子有些骄横。”
说完了,还挺了挺胸。
李伸感到好笑,挺啥,再挺还不是一个A,不对,现在伙食改善了,稍大了一点,能算是B-。
“仅见一面,如何能看出来人家的性格?也不会骄横……”
真是骄横的性格,韦家不敢将她嫁给自己。
性格应当还好吧,其父还要与韦坚走的近,也愿意将女儿嫁到庶人府来,于是挑来挑去,挑了一个十四岁的小萝莉。之所以岁数小,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
“不会骄横?”
“那不叫骄横,是人家不高兴,不高兴就会带着愤怒、反抗的情绪,然后看上去似乎有些骄横。”
“她还敢嫌弃你?”
“人家是韦家女啊,为什么不敢?看看大哥。”
李琮不敢问,赵氏敢问:“韦家为什么提亲呢?”
李伸含糊地说:“娘娘,某个人一直反对三叔做太子,死谏书案闹的那么大,某人却继续受到圣上器重,三叔处境也困窘。我呢,能偶尔去兴庆宫,三叔希望通过联姻,让我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李伸猜不准这想法是李亨什么时间产生的,但那个小萝莉去了赵原村,已经两个多月了,为什么到这时侯才说呢。
原因简单了。
想法早就有了,人选也找好了。
但那个叫韦照德的多半不大乐意,韦坚苦劝,让那个韦二十九听到了。于是她带着婢女跑到赵原村,说不定她家就在韦曲村,离的比较近,她“骄横”,自己呢,粗鲁。
回去后,人家更不乐意了,事情又消停下来。然后到了自己的那封信。
李亨和韦坚想一下子将李林甫拍死,但能不能拍死,两人又没多少把握了,若是关键时侯,自己在李隆基面前说上几句话,就会产生无可比拟的作用。
甚至他们还想到了杨氏姐妹身上,让李亨拉下脸巴结杨玉环,李亨是做不到的。
不过认真打听,能听到杨氏姐妹在李隆基面前替自己说了不少的好话,若是借助自己的手,让杨氏姐妹替他们说上几句,效果就更好了。
于是这门亲事“决定”下来……不对,未必决定下来,但只有十几天的时间,拖一拖,就拖了出来。
这是自己的猜测,可能会有误差,相信误差不会太大。
其实没有这些算计,也没有风险,李伸都不会答应。
不是年龄,有的唐人结婚岁数也比较早。
门第,唐人重要,自己会重视?
长相,可能女大十八变吧,但眼下长相还不及九月。
性格不大好说,可性格是能变的。那个小娘子的心态嫁给了自己,是委屈了,抱着这种想法,以后还能温柔得起来?
况且这两三年真的重要,也想不到婚姻上。
“娘娘,不要再想了,我们安心迎新年吧。”
自己不参与,不卷入,但新年来了,大戏也来了,能安心地看场大戏,并且这场大戏的幕后导演还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