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这一出倒是一下子给姜束震慑住了。
他许久未见沈娇如此模样,如今沈娇的姿态让他心上一突,心上连着脚下动作。他快步走向沈娇,伸手想要将她扶起,关切的问道:“娇儿,怎么了?可是府上有谁欺负你了。”
姜束对沈娇确确实实是真心疼爱的,不然当时也不会因为接沈娇入府跟老太太闹得那么僵。
“妾……妾本不欲给夫君说这些琐事的,但是如今事已至此,妾实在咽不下心里这口气。都是夫君的孩子,怎能如此厚此薄彼。”沈娇对着姜束轻声说着,语气里仍有抽噎,说道最后一句时声音越发凄楚,竟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这一句话更是让姜束摸不着头脑,他的脑子本就不灵光。内宅说话喜欢弯弯道道,官场同是如此,姜束多年来仍是芝麻小官不是没有原因的。
沈娇一看他的这幅模样顿时也醒悟过来了,她跟这没脑筋的搅这弯弯道道,说了一通倒是一点都不明白。还不如直说了断。
她于是省去了原先准备的一番话,开口说道:“夫君,当日老太太主张将我的诺儿嫁入池府,换了个妾的身份。若是池府真心对待诺儿,就如同夫君对待妾一般,妾也就忍了。但是池府当日明明求娶的是二小姐,老太太却要将这亲事推向我诺儿,那池府没有娶到心仪的人,那如何能对诺儿好。”
好一副伶俐的口舌啊,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高!
沈娇趁着姜束还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我原当老太太抬举我诺儿,赐了入池府的门。咱们姜府门第虽然不高,但是却是正经人家,诺儿也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才女……”说完这些,不由的又抽噎了片刻。
缓了缓情绪,接着说:“原来是老太太给二小姐准备了更好的亲事,不好拒了池家,竟把我的诺儿送了出去。妾……妾这心可是跟油煎的一样。妾就诺儿这么一个女儿。”这才将事情原委说了清楚,一席话说话,又是嘤嘤哭起来了。
姜束本就是个拎不清的,沈娇一哭诉,他竟觉得在理。可是话中却说得不明不白的。
他问道:“什么好的亲事,当日不是只有池家一家求娶姜姜吗?”
“老爷有所不知,今日老爷守着职位不曾回来。府上竟来了不少人,大致瞧起来便有二三十人,老太太招待着竟然挤满了一个主厅。听闻,这些竟然都是给二小姐求亲的。其中不乏王公贵族,竟是那晋公爵府上都派人来了。那晋国公府虽然瞧着不胜别的公爵府,但确实有爵之家啊!”
这一番话倒是十分清晰明了,她一番言罢姜束也就懂了。
可似乎与沈娇并没有共情,他听到这一番话,眼睛顿时亮晶晶的,言道:“你可说的是真的?!真有公爵府看上姜姜!”
语言看似是问沈娇,但却像是给了自己偌大的自信,顿时顾不得沈娇了。
转身匆匆离开,路上竟然忍不住小跑起来,一路直向东苑老太太的院子。
来不及等着通报后进入,他挥手甩手想要拦住自己的侍女。匆匆往正屋赶。老太太与姜束说了一番前,已经用过了午膳。送走了姜束后感觉有些疲惫,还未待梳洗更换衣物休息时,就听到门口吵吵嚷嚷的。
姜束在正厅见不到姜老太,倒是没有莽撞的冲向寝室。他坐在正厅连声呼唤着:“娘,娘,娘啊!”
两声呼喊之后,话音就戛然而止,他看着门口皱着眉、脸上微带愤怒的老太太一时竟然吓得失了声。
“额、啊”微哑的气声中,姜束尝试从喊了两嗓子,找找自己的声音。
“又怎么了,怎么一天莽莽撞撞的,多大个人了!”老太太看着姜束厉声说道。
“娘,我听说晋国公府向咱家求娶姜姜啦!还有好多王公贵族,什么时候嫁啊,聘礼可送来了,我怎么没见着呢!”姜束忙问道。
这话说出来差点将老太太气的犯病,忍住将手中拐杖扔向姜束的冲动。
强忍着怒意说:“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沈娇娘啊!”竟是想也不想就将沈娇说了出来。
“她倒是耳聪目明,这东苑发生的事情竟未到半天,她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老太太冷笑中说道。
姜束自然而然的忽视了老太太言语里的讽刺,急声说:“娘,你倒是说呀!姜姜什么时候嫁呀!我也好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谁说姜姜要嫁了!”老太太冷冷的回道。
姜束听到这话一下子急了,急匆匆的三两步走到姜老太跟前:“娘!你是生病了吗?你说什么胡话呢!不说别的王公贵族,光是晋国公府就是咱们府上难以靠近的门第啊!如若姜姜嫁到他们府上,我们姜府…….”
他沉浸于自己的话里,抬头一看到老太太的脸色已经黑若锅底,一下子乖乖闭了嘴。
老太太终究是忍不住,将手上的拐杖狠狠砸在姜束身上,怒声骂道:
“混账东西!”
当日他硬要将沈娇接入府中,老太太都没有生如此大的气。今日倒是让他见识着了。
姜束吓得扑通一下跪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用手指着他,手捂着胸口,话音竟然有些颤抖,身后的嬷嬷连忙走上前,搀扶起老太太帮她坐凳子上。手轻轻在老太太背后为她顺气。
老太太坐在凳子上,稍缓了一些,说道:“真是家门不幸呐!”
“我余氏就是死了也无言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夫啊!”声音凄楚,让人听着不由得落泪。
姜束只能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母亲息怒,母亲息怒。”
老太太看着跪在下首不敢抬头,终是娓娓说道:
“姜府多年来门风严谨,色欲误人,祖上因此定下不许家中男儿纳妾的规矩。偏生你是个例外。你是家中唯一的儿子,你父亲、母亲我!可有一点对不起你!”说到这里,声音拔高,带着一些质问。
“不曾不曾。”姜束连忙回道。
“罢了,且不提我与你父亲。就当是上辈子欠你的也罢!可这府上的列祖列宗庇佑你多时,你竟要毁了这姜府不成!毁了咱们姜家的百年积的德行吗!”说到此处,老太太竟不由气的直拍桌子。
“不敢不敢,孩儿不敢!”
“原先我们姜家也算是一大户,你父亲的兄弟姊妹并不见少。可惜呀!你母亲的肚皮不争气,未能多生一两个孩子与你做个伴。你生来体弱,生病次数也比一般孩童高,府上生怕你这唯一的孩子夭折了,从小也甚少约束你。别的孩童与你一同上学堂,大家都得早起,偏偏你撒撒娇便拖着一时不去。别的孩童习武,本想着你一同学习,也对自己的身子骨好,偏生你!连马步都多扎不下半个时辰,转身便哭着喊娘!还有……”
老太太噎着一口气说不下去,身后嬷嬷赶紧倒了热茶服侍着喝下。
下首跪着的姜束顿时也不顾什么形象了,眼泪也下来了,哭喊着说道:“娘,别说了,孩儿知道错了!”
姜老太顺好气,继续说道:“今日谁也别想拦着我,我便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你贪玩好使性子,你父亲与我便纵着你。想着你并不是那纨绔子弟,烟柳楚馆、赌博伤人的事情不见你做其他事情也就放任你去做。府中虽不如姜姜外家,但仍是算的上京城内的富庶人家,想着你即便科举不成、文武不就,将来府上也能给你花两个银子谋个一般官职。而后去个持家婆娘,你爹与我照看着些,也不算什么事。
你倒是好福气娶了姜姜的母亲,这盛京城谁人不说一句咱家运气好。成亲后,你倒也清醒了两日,好好做你的小官,便也是了。但你偏偏要出去与说与你那友人做生意,我们当你恍然清醒、省的上进了,也由着你去。谁料你,出家不到一年,回来银钱没带一分,倒是带了个大肚的婆娘进了门。
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我们姜家几百年的门规终究是让你破坏了。你父亲是个固执的、守着祖宗规矩不肯变通,我倒觉得孩子无辜,终究是让那沈氏进了门,没来由的竟然召回了个灾星,克死了你父亲,姜姜母亲竟不多时也过世了。
可怜的孩子,你未归来时日日想着父亲,父亲回来数日,未见与她多亲近,就没了母亲。我要是早知如此,当日拼着折阴德我都死死不叫那贼妇人进门。我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我当日就应该打杀了那妇人。如今搅的府上鸡犬不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