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此时的小道童莫名地有些心浮气躁。

就是从刚刚他弹了弹手指那会儿开始，他突然感到后颈有些发凉，眼皮直跳！

小道童眼神有些阴郁地望着瀑布那边，难道那个在这里布下阵法的大修士现在就在那里面？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咬咬牙，心里突然有点想去那边拜拜山头然后赔礼道歉，但很快这个刚刚生起的念头便被他默默掐断。

作为天师道的嫡传弟子，这要是真在他们蜉蝣道的地头给人赔礼道歉，那他还有脸回去面对那些师侄后辈吗？而且要是被道统里那几个早就看他不顺眼偏偏辈分又高的老家伙听了去，还不得被他们借题发挥使劲给他穿小鞋？

到时候的下场恐怕不会比在这边被这个大修士惩戒一顿要好到哪里去！

小道童想到这里，有些欲哭无泪，双手扯了扯自己的眼皮，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你堂堂天师道元婴大仙师，里面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呢！怎么就怕成这样？真是一副松鼠胆。”

在树下面好不容易用松子将一只松鼠引诱过来安抚好的少女听到了小道童的话，举了手里的松鼠对着小道童，说道：“师叔那应该是你的错觉吧，而且你看，松鼠胆子还是挺大的。”

小道童瞥了眼树下的小丫头片子，心想我一个元婴大修士的自觉会错？这眼皮都跳的止不住了！

而且要不是因为保护你，我会放着荆楚的舒服日子不过跑来这蜉蝣道的底盘处处当孙子？我会跑来这个鬼地方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被一个不知道在哪大修士给盯上？

那只松鼠是这窝松鼠里通人性的一只，知道自己在少女手中安全无忧之后，对着树上那个霸占自己树洞的小道童就挥了挥爪子，嘴里吱吱吱的，仿佛在说：刚刚不是挺凶吗，没想到胆子比我还小。

“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小道童直接爆了粗口，然后就是一颗松子砸向那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你给我把它放开，老子要和它单挑！”

少女眼里带笑，将那只松鼠放到自己肩上，笑道：“才不，我要把它好好带着养在身边，师叔你要不要也养一只回去？”

小道童有些纳闷，不知道这傻妮子到底看上这只死老鼠哪点了，这拿来吃一顿不够拿来当坐骑又太小的，养着有什么意思？

“喂，小丫头片子，咱们什么时候回荆楚？”小道童换了个姿势，趴在树枝上，任凭手脚往下垂落，“待在这北边好闷啊，我想我手下那些走狗们了。”

小道童在荆楚是一城之主，手下有一群擅长溜须拍马的跟班，每次他觉得烦闷的时候，那群手下都会变着法地让他开心。

身穿绿裙的少女假装没听到小道童的话，继续逗着小松鼠，在她肩上跑来跑去。

“好好好，陆依依，依依大小姐行了吧？”等了半晌没得到回答的小道童心里无奈，将大小姐几个字咬的很重，这都是被他那个暴躁的师姐给惯出来的臭毛病！

名为陆依依的少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眯着眼睛，轻声说道：“我才回来一天诶，而且总得见过我父亲一面再走吧。”

少女语气有些奇怪，她老早就写信回来说自己要回家了，但她昨天到家的之后在府里却只见到她母亲，父亲则是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她后来还专门去了趟巡防营的衙署，但巡防营的人却只是说陆大人很早之前就已经出去了。

“你确定见着了你父亲你还能回荆楚？”小道童突然憋着笑，说道：“说不定他就是想先拖着你然后在哪里使什么坏呢！”

“不会的。”少女摇摇头，伸手又给小松鼠喂了颗松果，“从小父亲对于我和哥哥的去留都是不会强求的。”

“这可说不定，时过境迁嘛！”小道童撇撇嘴，对于那个勉强算是他同乡的男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好，从小就放着了一身修道的好天资跑去练什么武，大了又放着一身的荣华富贵不要非要跑到敌国来当个小将军，脑子有病！

……

瀑布右边，已经做好了买卖的一老一少顺着山林中的小道便下了山。

步伐沉稳的老人走在前面，双手拢着袖，每每用余光看到身后穿着一袭斗篷小小少年，嘴角都会忍不住带着一丝笑意。

正是已经从亭子那边打道回府的老管家和苏摇两人。

“阿爷，刚刚那个杨……姨究竟是什么人？”苏摇犹豫了一下，扯了扯老管家的衣角开口问道。

刚刚一路上他在脑海中将今早的事情翻来翻去，最后突然发现他除了知道自己好像是得了一尾在外界被称为“蛟雏”的青鱼之外，其他事情他基本上都是一头雾水，他还是有些不知道自己这一早上在边走上走下究竟是在干什么。

刚刚在他把香插上香炉之后从那个杨姨手里接过了一尾小青鱼。

当时杨姨一脸不乐意，也不提那条青鱼的品秩，只是顺手就用什么手段将那尾小青鱼塞进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珠子里，之后便赶他们下山，而他们一脚跨出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到了瀑布的左边。

苏摇摸了摸脖子上这颗伴着自己好些年的赤红色小玉珠，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颗小珠子也不是个普通物件。

“人？她不是人，”老管家摇头，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她只是一个老蛟婆而已，你知道蛟吗？像龙不是龙，像蛇又长脚。”

苏摇瞪大眼睛，一双黑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那个杨姨是传说的妖怪？”

难怪一脸凶狠相，就是不知道杨姨会不会吃人。

他从小到大那些看着光怪陆离的经历虽然不少，但见到真正的妖怪却还是第一次，唯一一个，就是小白曾经一会儿说自己是妖，一会儿说自己是鬼，但说的多了估计她自己都不信。

“也不算妖怪吧。”老管家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

那个老蛟婆其实是一个类似于神祇一类的存在，但又不同于山水神灵，她没有自己的“封地”，没到这里之前就只是在九洲到处游荡。

“那我刚刚得的那条青鱼也是蛟龙吗？”苏摇晃了晃挂在脖子上的小珠子，又问道。

他想起了鱼跃龙门化飞龙的说法，既然那个杨姨是头老蛟，那这条瀑布会不会真的是传说中的龙门？

想起一茬问一茬。

老管家打量了一眼，笑着点头，“是条上品的小鱼蛟。”

这次的人情买卖总算没太亏，让那老太婆出够了血，这种品秩的鱼蛟，等它再长大一点估计就算是和元婴修士纠缠也能短时间内不落下风，而且还可能有望再进一步，蜕皮化龙！

苏摇闻言扭头望着一旁水汽磅礴，溅起水花无数的白色瀑布，心中不禁有些感叹。

以前未经此事，都以为这里的鱼跃龙门只不过是人口相传之下捧出来的噱头，但现在来看，这里竟是一处真龙门！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真正看上一次。

以前小时候是因为府里大人不让小孩在半夜出门，而稍稍大一些却是因为自己不想出府和入夜之后时常会有的“寒噬”，所以对于跃龙门的奇景一直都是无缘得见。

苏摇望着瀑布，突然就心生出一个念头，这次从西北回来之后，无论他的病有没有解决他都要在午夜过来这边好好逛上一次！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摇现在心中的想法，老管家停下脚步，也望向瀑布那边，轻声说道：“不急，以后会有机会的。”

爷孙俩灵犀一点。

突然苏摇又想到一个要紧问题，那就是他现在又不能真正修道，身上没有法力，那他要怎么把珠子里他刚刚得来的那条鱼蛟给放出来？难倒要把这小珠子给扔地上先摔碎？

老管家听后笑道：“因为你刚刚是走的规矩，所以这条鱼蛟在你把香插上香炉的那一刻就已经和你存在一层契约关系了，等下回去我教你一篇法门，然后你私下里多和它说说话，慢慢的你自然就会和它心灵相通了，到时候根本不需有什么法力，只需要心念一动，它就会直接出来。”

苏摇虽然听的似懂非懂，但听见以后不需法力也可以将鱼蛟放出也就不再多问，加快脚步跟上阿爷。

两人很快出了山林。

下山之后，苏摇一眼就看见了那棵在山上遥遥可以望见的银杏树，多年不曾见过，还是那般葱郁，就是不知道树上那窝松鼠还在不在？

当年他和两个发小来这边玩闹的时候，可没少和那窝松鼠斗智斗勇，也没少吃它们的苦头。

还真是有些怀念！

苏摇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在快走到树下的时候不自觉就放慢了脚步。

然后他就看到了树的另一边站着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少女，少女背对着他，扎着一根长长的马尾辫，身上还有一只松鼠在上蹿下跳。

少女听到动静后转过身体，有些诧异地看着突然到来的小孩，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小孩好怪异，大白天的还穿着斗篷，但当她看清楚小孩的脸的时候，一个在她记忆里封存了多年的名字却逐渐在她的脑海中清晰浮现。

苏摇被少女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羞赧，但就在他低下头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在他的耳边一个有些熟悉的嗓音响起。

“阿摇，好久不见。”

苏摇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在他视线里，少女眼睛清澈，笑容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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