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你看得见啦？”

小妹微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正一边微笑，一边帮自己擦拭眼泪的哥哥。

“嗯，刚睡来就发现眼睛看得见了！没事儿了，小妹！医生不也说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视神经障碍，这两天就能恢复的么？大晚上的，你哭个什么劲儿呀？来，把脸擦擦，或者去洗手间洗把脸。”

“我……我……担心哥哥嘛！”

小妹结巴着，接过哥哥递过来的抽纸巾，一边擦脸一边说道：

“你是不知道，刚才你又昏迷了好几个小时！我是被护士的电话叫醒从5楼过来的。当时你捂着脸，在床上一边喊疼一边打滚儿呢，值班医生护士，加上我，都摁不住你，谁都叫不醒你——后来你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他们搬开你双手，发现你眼睛还流血——呜，我当时就吓哭了。

“可是医生护士给擦洗干净眼睛，检查之后，也没再发现异常，你只是安静地睡着。值班医生就说人手不够，晚上CT室也没人，让你先休息，明天上午再安排给你做检查。

“呜，我刚才一个人睡不着，越想越害怕，要是哥……就剩下我和妈妈，可怎么办啊……”

……

“想啥呢？”厉海敲敲妹妹的脑袋，“你就是性子太弱！要不当年……也不会光听妈的话，嫁给熊大明那败家玩意儿了。现在你和他没有联系了吧？他们家也没有再纠缠你了？”

“没有，没有了！我按照哥教的，已经换过手机号，也换了工作单位，家里也已经换了门锁了。自从你揍过他之后，他就没有再来找过我……而且听说他家里已经又给介绍了一个女人，已经再婚……好像还已经生个孩子，是男是女就不知道了。”

“你管他结不结婚生不生娃？他那样对你，死了都跟咱家没有关系。好了，看你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去洗把脸在旁边床上去躺躺吧。哥哥睡了两天，感觉身体都快生锈了，我出去活动活动，顺便上去看看妈。”厉海把小妹拉起来，推着她往厕所的方向走。

“可以睡吗？我听护士说除了病人不让躺的，空的也不行。哥，你把鞋子穿上吧，别光着脚，地上凉！”

“好了，好了，我一会儿穿。怎么不能躺，都没人空着干嘛？再说这会儿都下半夜了，夜班护士们，早就摸空找地方眯一会儿去了！听话，一会儿拿哥的被子盖着，我睡了这么久精神好得很，肯定睡不着了。”

等妹妹洗了脸听话地躺到旁边床上，也不知道是厉海醒来，让她担忧暂消，很快就睡着了。

……

厉海帮小妹掖了掖了被子——小妹显然累坏了，睡着了，眉头还皱着……在病床上方不甚明亮的起夜灯光照下，她头发有点儿乱，有点儿油，大概几天没洗了……而且脸颊消瘦，两只眼睛黑眼圈都有了。

厉海帮妹妹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抚摸她脸颊，她也没甚反映，睡得很沉……小妹的容貌，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要大，这些年来，真是吃了不少苦——

自己混得不行，连这个哥哥也当得不称职呢。

……

不过现在都好，眼睛已经看得见，就让自己这个哥哥从现在开始，做好每一件事情，照顾母亲，照顾好妹妹，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就陪在她们身边——三个人一起，在这座三线小城里，开始自己人生下半程的故事。

……

厉海轻手轻脚地穿好鞋，也去卫生间洗了脸。

镜子里的自己，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胡子好几周没刮，有点儿杂乱。眼睛还是小眼睛，流过血的话，也被护士或小妹擦得很干净，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走回病床，在床头柜下面找了一下，又到病房进门处的壁柜打开——嗯，妹妹把自己的换洗衣服都搁在里面了。

他选了一件薄的夹克外套穿上，夜深，外面应该有点儿凉了。

……

9楼厉海从来没来过，之前在5楼照顾母亲时，他在电梯里看过全院平面示意图，应该是创伤外科或脊柱脊髓康复科。同一楼的关系，9楼的病房分布，包括护士站，都和5楼相差无几。

厉海穿过走廊往电梯间走去。整个病区一片安静，只有走廊灯静静守候，或开或关的病房门内，偶尔传来病人或陪护家属、护工的呼噜与咳嗽声。

电梯间位于康复中心住院部大楼左侧，其中两面墙，都是落地的玻璃幕墙，可以看到江南的城市建筑与街道。

远处的青沙江在两岸灯火的映照下，呈现出一条黑黑的航道。深夜里自然没有什么夜船，两座跨江大桥夜景灯也已经关闭，但桥面上似乎还有人……

等等——！

厉海突然停住脚步。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面向青沙江的那面玻璃窗户，手扶栏杆，望刚才那座大桥的方向，仔细看去——

确实有人，还是一男一女！

一个黑衣服，一个红短裙……

可这是夜里啊，大桥上只有行车道的路灯，桥面上光线昏暗——关键是自己所处的地方，离那座大桥的直线距离，可至少好几公里！

人的眼睛，怎么可能看得清楚，桥上面有没有人？

……

厉海心中惊愕异常。

他再定睛仔细地看向桥上，那一男一女，似乎在发生着争执。

红裙女蹲到了地上，白生生的光腿还不错，黑衣男站在旁边，扯了几下女子，想把她拉起身来，但女子不配合……

推攘间，女人自己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厉海心里顿时恶趣味地想笑：

“桥面应该凉吧，这齐B小短裙，屁屁受得了么？”

……

对那对男女失去了兴趣之后，他又把目光从桥面上，移到近处的江南建筑楼群间。

眼睛似乎略感清凉，视角切换了一下，光线也昏暗下来，画质却没有改变。

街道上也只有一排排路灯，在城市行道树上方守候，偶尔驶过的车辆速度都很快。

但厉海的眼睛，却可以捕捉到每一辆驶过汽车的车牌——

不但看得清，而且那串文字字母加数字的组合，像被无限高清的交通探头一样，形成照片被自己的大脑记录下来。

……

“我日！王二这小子说得都不对！

“老子这是，被开了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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