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的小女孩丫丫，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醒了过来。

她睡得并不安稳，是饿醒的。

昨天晚上，在哭累之后，她是空着肚子，累得睡着的。

老旧的床头柜上，放着有一袋小面包和一瓶水。

昨天丫丫很饿很渴，没有爬过去打开来吃喝。

因为妈妈和爸爸都告诉过她，不要随便去吃陌生人的东西。

她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

丫丫记着呢，那个眼角有一条疤痕的中年叔叔，把她扛进这间屋子后，解开了她的眼罩，还有一直塞在嘴巴里的一团布。

他手脚粗鲁，就着被丫丫唾液沾湿的布团，擦了擦丫丫沾满泪水的脸颊，都弄疼她了。

但丫丫顾不上疼痛，她只是连哭边哀求：

“叔叔，这里是哪里？我……丫丫要回家！

“爸爸会着急的，妈……妈会生病的。

“求……求你了，叔叔！

“能不能放丫丫走？

“我不想被卖走！”

……

这个叔叔没有理会丫丫的哭叫。他只是冷漠地抬起手来，拍了拍小女孩的脸颊，像是在检查健康度。

不过他随即解开了捆住丫丫一双手的绳索，但却没有解开她腿上的——

那是用的死结，绳子也细，成年人的手指想解开都很费劲。

也不知道他是害懒，还是不关心女孩尿了裤子会怎样。

或者就是想让丫丫乖乖躺在床上，不要在这间没多少家具，小到只放得下一张床的房间里，乱跑乱跳。

……

这个刀疤脸男人扔下食物和水在床头柜上，就转身出去了。

同时扔下一句：“饿了自己吃！”

门从外面被锁上了，有好几把。丫丫听到门口上锁的响动，好一会儿后才有脚步声离开。

一会儿之后，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她，才又听到一声防盗门被人甩上的声响。

隔着一扇门，声音也不小，丫丫觉得这个叔叔很没有礼貌！

她猜，可能是那个叔叔出门了。

房间里，应该只剩下她自己。

很静，很静！

……

除了那几句哀求，丫丫就只会哭泣。

上气不接下气，很快就停下了。

她开始环视四周：

首先看的就是那个放有食物和水的床头柜，样子很老气，像爷爷奶奶家的家具，带着一股岁月气息——这个词语是爸爸教给丫丫的。

在她的经验里，在爷爷奶奶家，这种暗红色带抽屉的木头柜子又大又沉，里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柜子上面，还有一盏样式很老的台灯，丫丫在爷爷奶奶家也看见过。

不过是放在一间没人住的房间，和一些旧家具的堆在一起，有很厚的灰——丫丫对那间屋子没多少兴趣，是有一次帮爸爸找东西时，爬进去看到的，灯罩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

……

现在这间屋子，除了一张自己躺在上面只占了很小面积的大床外，只有床头的这一个柜子，一盏老台灯。

大床是靠一面墙壁的，床尾处有一个不大的双开门高柜，其中带有半扇灰尘扑扑的镜子。

床头柜另一边，是一张老式的书桌，一张折叠钢管椅被推进了桌子下面的空间里。

桌子旁边，再有一个老式的立式还圆球的木头晾衣架。

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没有别的家具了。

……

整个房间是没有窗户的，白色墙面发灰，墙角有蜘蛛网，屋顶上吊下来的一根电线，没有灯泡。

所以照亮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来自床头柜上那盏老式台灯。

光线昏黄，陈旧，一如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

没有窗户，自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

丫丫还是试着叫了两声：“有人在吗？”

她听见自己的童音，在安静的房子里，消散开来，还有点儿回响。

她试着用小手撑起身体，脚被绑着的，用不上力。

于是她翻身侧着，用手肘半撑起上身，然后又转身，用膝盖为支点，弯腰双臂用力，才终于坐了起来。

丫丫又声音加大地叫道：“叔叔，叔叔！放我出去！”

更大的声音，只是带来更大的回响。

她害怕起来，房间里外，好像就剩下她自己。

……

丫丫不再叫喊，摸了摸身上的东西。

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掉了；

上衣左边口袋里有几块小饼干，是上午爸爸睡觉，自己在客厅看电视时吃的，顺手放进去的；

右边口袋则有两张叠好的干净纸巾——那是妈妈给自己准备的，通常用不上。

每次洗衣服的时候，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会把它掏出来扔掉——

后来丫丫也学会了。扔脏衣服到洗手间那个大衣筐时，自己就会提前拿出来……

就连妈妈洗衣服时她如果有旁边，爸爸的衣服她也要帮着检查一遍口袋。

妈妈还夸奖过她呢。

……

丫丫记得跟爸爸出来散步，自己是背着一个白色的小挎包的。

里面装着一些自己觉得外出应该带着的小东西：小手套，口罩，面巾纸，还有创口贴，一些零钱。过年的时候还会有100的红色钞票，虽然它们很少被用出去。

偷懒的爸爸手里什么也不拿，他也不牵着丫丫的手，喜欢散步时手背着，或者把手揣进他的衣兜里——那里可真暖和，丫丫总是喜欢只戴一只手套，把另一只小手放进去，会被爸爸的大手握住。

散步的时候，爸爸不爱说话，所以丫丫有时候也会觉得不好玩。

但她喜欢跟着，喜欢看爸爸皱着眉头思考。

妈妈说过，爸爸在“创作”！

……

丫丫很乖的，不打扰爸爸，因为那很重要。

妈妈说，丫丫身上的新衣服，还有背着的漂亮小挎包，都是爸爸“创作”来的。

当时自己还跟妈妈说呢，“我长大了也要创作，给你和爸爸买穿不完的漂亮衣服。”

当时爸爸也在旁边，高兴地抱起丫丫，连着亲了她好几口。

爸爸的胡子老不爱刮，像小时候一样扎人！

……

爸爸，你把丫丫弄丢了，你会着急地到处找吧？

呜……爸爸，不是丫丫不听话乱跑。

一个陌生的叔叔和丫丫说话，他叫我的名字，给我50块钱，说要我帮他去买包烟，剩下的钱可以给我……

我不认识他，没有接他的钱，也没有和他再说话。

因为妈妈说过，不要贪小便宜。

丫丫小挎包里有钱，还有100的呢。

妈妈也说过，不要和陌生的叔叔说话。

他们会骗小孩子，会把小孩子抓走卖掉！

怎么会有这样的大人？

他们自己没有小孩子吗？

……

妈妈，爸爸他一定打电话，把你从单位叫过来了吧？

你们一定就在爸爸散步的地方，还有二桥，使劲找丫丫吧。

呜……妈妈……妈妈，你别骂爸爸！

妈妈，你也不要哭，要不你会生病的。

不是爸爸把丫丫弄丢的。

是坏人叔叔抓走了丫丫，爸爸他走得不快。

是丫丫边走边玩，离得太远了。

……

在上桥的地方，一个坏叔叔一把把丫丫，抱进一辆停在跑边的大车里。

他捂住丫丫的嘴巴和鼻子，把我一下子就横抱起来进了车子。

然后车门就被关上，车马上就开动了。

……

这个叔叔身上有一股洗发水的味道，不好闻，像爸爸以前头发多的时候，去的那种街边理发店的。

我被他紧紧抱着怀里，腿被夹着，手被抱着。

这叔叔用一只手拿过来一块毛巾，想塞住我的嘴——

我拼命摇头，还咬了他手背一口……但我力气太小，最后还是被他塞住了嘴巴。

……

车子从二桥上过，我趴在这个叔叔怀里的，从窗户上，还能看得到爸爸在人行道上走，他眼睛看着江面，边走还边在想着什么。

爸爸头顶上遮住那片“地中海”的头发，有些长了，被桥上的大风，吹得有点儿乱。

出门的时候爸爸又忘记带帽子了——丫丫应该提醒他的。

爸爸如果看到了丫丫在车里，他肯定会追上来的。

但是车开得越来越快，爸爸看不到！

……

丫丫很害怕，眼泪都流出来，模糊了视线。

嘴里被塞着布团，很快有一个眼罩也戴了上来，什么也看不到了。

爸爸……爸爸，有人抓走丫丫了，呜……！

他们会把丫丫……卖到哪里去？呜……！

再也看不到你和妈妈了吗？

呜……呜……呜……

我好害怕！

……

车子走走停停，有时候短，有时候长，除了开车的叔叔，还有抱着我的叔叔，车里没有其他人。

在一个停比较长的地方，又来了一个叔叔，他揭开我的眼罩，用手机上的照明灯看了我的脸一阵儿，又把我的儿童手表和小白挎包给拿走了。

还有我左手手指上的一块儿卡通创口贴，也被他小心地撕走了。

那是妈妈早上给我贴上的，伤口还有点儿微微疼呢。

我从拉开的车门，看到外面好像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很昏暗，也没停多少车。

……

这个叔叔没有在车上久呆，他把司机叔叔和抱我的，身上带洗发水味道的叔叔，叫到车子外面不远处说了一段时间的话。

然后就只剩下司机叔叔回来了，重新给我戴上了眼罩。

之前，我的手脚都在那些走走停停的过程中，被抱着我的那个洗发水叔叔给绑起来了。

他绑的时候很用力，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都把我腿弄疼了。

司机叔叔回来了，把我装进了一个大的箱子里。

然后在一边黑暗中，我蜷缩着，伸不直脚。

我哭着，害怕着。

丫丫要被坏人卖走了！

爸爸，妈妈你们，还会再要弟弟、妹妹吗？

……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身处何处。

箱子里空间好小，空气也好差。

我手脚被绑着，动也动不了。

箱子起起伏伏。

最好被平放下来，又一段时间过去后。

拉链被拉开了，外面好亮。

我都睁不开眼睛。

……

这次抱我出来的叔叔，身上的烟味很重。

他也不跟我说话，直接抱着我就进这间屋子里了。

再后来，他就扔下那袋面包和水，在那个老旧的床头柜上。

……

妈妈，丫丫好饿……那袋面包闻起来好香，包装也像没有打开过……

不能吃，我可以再忍忍！

可是嗓子很干，好难受。

我喝口水，就一口。

……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

快来救丫丫……我不想被卖走！

以后外出，我一定牵着爸爸的手。

不乱跑乱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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