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偶尔间听两个江湖人士闲聊的时候说起过这件事。

“唉，那可是灭门了，整个门派的人都……”

“不过，那门派据说是养蛊虫的，还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难怪赫派会出手……”

“整个武林都没人愿意出这个头，还是新掌门年轻气盛了。没想到墙倒众人推，就变成了那场惨剧……”

那时候侠客还小，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现在回忆起来，恐怕那件事就是自己的师父一手策划的。

“师父，难道说？当时你说钟离晨的身世，都是瞒着我们的吗？”

师父表情痛苦，没有言语，只是抿紧了嘴唇，老泪纵横。

“以为我这样苟且地活着就会好了吗！有些事情，迟早要算清楚的！”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师父把脖子上的长剑更用力按了一下，鲜血顺着脖子淌了下来。

钟离晨眼看着那把锋利的长剑，本来这一刻，是他期待已久的，只要狠了心就能解决一切。

他终究是心慈手软，犹豫了一秒钟。

只是这一秒钟，手中的长剑就被夺取了。

长剑上沾染了更多的鲜血，是从侠客的手掌上涌出来的。

空手接白刃，对一个练习拳法的人开始，是下下策。

没有人知道，接过这把剑，自己的手还能不能发挥以往的威力。

侠客快速裹挟着有些晕厥的师父退到了一边，师父身上白色的衣衫也被染红了。

“师父，你没事吧？！”

师父虚弱地点了点头，嘴角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钟离晨，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不要想以邪恶的巫蛊术来染指赫派！”

钟离晨似笑非笑，那样的笑容让人心里发毛。

侠客想起曾几何时，钟离晨的笑容也是真诚的，可又是那样转瞬即逝。

钟离晨扔下了手里的长剑，缓缓地说：“念及以前的情分，我不会杀你。但是这个老头子是罪该万死！”

“只要我在，你就不要想动师父一根汗毛！”

侠客心里并非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师兄，只是善终就是善，恶终究是恶。

既然他完全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怎么样开打都无妨。

侠客摆好了应战的姿势。

“你可考虑好了，不打这一场，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的。”

血迹沾染在他的衣服上，玄色的衣服看不太出来，却最叫人触目惊心。

如此声势浩大的打斗，自然是全部门派里的弟子都围过来了。

除去那几个已经被钟离晨蛊惑的失去理智的，其余的弟子们都想阻止这场打斗。

“三师姐，你这样的伤势和他打斗，肯定不行啊！”

“来人，赶紧找郎中来，把师父抬到厢房里去！”

可师父固执地靠在院子中央的一棵银杏树下边，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依旧强忍着疼痛看着。

前几下，二人还是有来有回的。稍微后边几下，强大的冲击力，让侠客的手血流不止，她的表情也扭曲不堪。

“师妹，现在收手，我还可以接受。”

侠客继续用愤怒地眼神盯着他。

钟离晨承认自己之前有些轻敌了，司奇没有他想的那么弱。

这样继续打下去，恐怕再过几个回合，自己的脸上就要挂彩了。

“既然如此……”

钟离晨下定了决心，聚精会神地屏住呼吸了两秒钟。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绝不会仅仅是调整呼吸节奏。

一拳又一拳，侠客明显能觉察到一拳比前一拳更加用力，更加冲击。

恐怕这样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防守都是勉为其难的，完全没有进攻的机会。

她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他也应该体力不支了才对。

难道，真的有传说中蛊虫反噬的情况？借助蛊虫的力量，出卖自己的精力，来获得能量？

不管如何，侠客都要尽快的速战速决了。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就是放手一搏了。

越是急躁的时候，越是容易犯低级的错误。

侠客打偏了一下，被钟离晨灵巧地躲了过去。

“哼，雕虫小技罢了。”

她的手落在别的地方，伤口的血渗出更多了。

几乎是飞溅出去的血。

一瞬间，钟离晨觉得自己的手脱力了一般，好像蛊虫一下子切断掉了所有力量。

好在自己本身也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挡住侠客的进攻。

“怎么了？刚刚还很威风啊？！”

侠客找回了感觉，进攻的方式愈来愈激进。

而钟离晨逐渐招架不住了，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伤口隐隐作痛，就像一根线一样勒在那里生疼，一点一点牵动着身体。

侠客没有趁机休息一下或者包扎手上的伤口，而是再一次挥动了拳头。

这一拳打得足够用力，鲜血飞溅。

钟离晨被击中了，倒在地上，可还是强忍着疼痛用手撑着。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钟离晨感觉到身体里的热量在一丝一丝抽离，而积攒的力量也一点一点跑走了。

侠客此时才感受到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手掌上的伤口很深了。

她一步一步走到钟离晨身边，忍着疼痛，再次进攻着。

好像要置钟离晨于死地一般的攻击。

恍惚中，钟离晨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可能浸染了侠客的血。

蛊虫是闻不得第二个人的鲜血的，已经对他失去信任了，认为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保护不了。

“杀了我。剑就在那里……”

钟离晨用最后的力气指向了那把长剑，就闭上了眼睛。

侠客终究没有力气拿起那把长剑，也没有必要拿起那把剑。

是师父先说了话。

“把钟离晨拉到后山去吧。”

侠客阴沉下了脸，面前挤出了一个笑容看向师父。

“师父，以后赫派就能安定了。”

一旁的弟子们赶忙围了过来，把侠客的手暂时包扎了一下，有人赶忙去喊了郎中。

“三师姐，赫派理应让你继承啊。”一位弟子这样说了，无数的弟子千呼百应。

“司奇是继承赫派的最好人选！”

“我们永远支持三师姐！”

在一声声喝彩声中，师父有些担忧地看着侠客的手。

他又看了侠客坚毅的眼神，明明已经这么疼了，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司奇，你果然成长了。”

师父释然又欣慰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