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鼻山山顶狂风怒嚎,仿佛老道悲愤的情绪一般,在向苍天倾泻内心的愤怒。
陈一苇被老道的话惊得呆愣住,他此刻的内心充满着茫然。
师父的意思是,灵气复苏不是好事,它的副作用马上要摧毁世界了吗?
陈一苇恍惚地向老道问到:“师父,那......那难道我们现在只能束手等死吗?”
“对了!师父,有没有什么被封印的前辈高人?我们一起去把他解救出来啊!”陈一苇突然惊叫道。
“也许有。但很大概率没有。”老道回应道。
“我和你二师父近些日子,从古书里边寻找各种封印的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有前辈高人仍然存在的可能。你二师父不死心,要亲自再去看。”
老道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没有。武当,青城,蜀山,一个个遗迹找遍了,最后都是败兴而归。大概就如同警示所言,这些前辈高人们,都逝去了吧。”
“怎么会都逝去了呢?既然有近万年的邪物能在灵气消失的时代被遗留下来,且保存大半实力。为什么前辈高人们,却无一人能幸免呢?”陈一苇仍然不敢相信。
老道轻轻拍了拍陈一苇。
“徒儿,邪物,它们不是如我们修道人一般,依赖灵气生息的。它们并不是妖魔鬼怪。它们的源体只是一点灵。这灵,取自人最初之恶念,是人最初的恶的情绪的集合体。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想。”
“也因此,它们能永存。”
“换句话说,它们,才是真正的长生之物。”
老道苦笑地说道。谁能想到呢,人之恶念才是真正的长存不灭。
“那灵气未开始消退之前呢?我们又是凭借什么来泯灭这些邪物的呢?”陈一苇问到。
“绝对的实力!”
“正因为这种邪物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想的特性,所以先辈们起初拿之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它们像寄生虫一般生长。”
“在这个初始时期,邪物对人类造成的伤亡不可数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位强大的修道人发现,当邪物攻击人的一瞬间,可以凭借强硬的灵气漩涡强行搅碎它们。
虽然耗费的功夫很大,但这是第一个能彻底铲除掉邪物的办法,而不是只能像过去一样,连同“寄生物”一起封印。”
“可从那往后几千年,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产生了。利用灵气强行镇压便成了修道人与邪物抗争的唯一法!”
讲到这,老道叹息了一声。
“可恶念是无穷滋长的,又哪来那么多道法高深的修道人呢......”
“本来平衡还能勉强维持,但谁能想到有一天灵气会突然消退!
诸位前辈们只能趁着还有一丝余力的时候,连同整个修道界的力量,把世间近万年来的所有邪物一同镇压在天师道祖庭下!
只有灵气复苏带来的巨大的灵力漩涡才有可能解开这个封印。”
“我们祖庭下的封印,几乎耗尽了所有修道界高士的生命啊!”
“徒儿,你能相信吗?当年赴死的那一位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们,心里期望的,却是这天地灵气一直消退,永不复苏!”
一股热流自陈一苇心底涌起,人性的光辉在此刻异常闪耀。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老道讲完,自顾自的站起身,走到悬崖边凝望。
陈一苇从震撼中抽出来,匆匆跟上师父的脚步。
“师父,那我们有阻止灵气复苏的办法吗?”陈一苇问到。
“不可阻止。”
“不可?也就是有办法吗?!为何不可呢?“闻言,陈一苇急切地问道。
老道不答,只是抬头望天。
是啊,为何不可呢......
老道心中叹气。
陈一苇还想追问,便又听到老道的声音。
“徒儿,你上山已三年,可熟知下山途径?”
“师父,自然是熟知的。”陈一苇疑惑,但还是答到。
老道点了点头。
“这几个月来,师父一直不允许你下山,是时机未到。”
“现在,我让你下山,并且你要立马下山,不得停留片刻!”
“为......?”
“你一直是多问的性子。无需多问,下山便是!
吾道旧址之后的路不许用法力,切记!”
老道手一挥,扬起一阵风,直接把陈一苇送到悬崖底,也就是刚刚的练功地。
“迅速离去,不许回头!”
头顶传来师父苍老的声音。
陈一苇来不及深思,便施展开乾坤步,三两下便跨过一大段距离,来到平时游客漂流下山的溪边。
陈一苇想要回头望一望,又想起师父说话,强抑制住冲动,登上岸边停靠的游览小舟,解开绳结。
冷风不断刮过陈一苇的脸,小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漂下。
一种陈一苇解释不清的神秘力量在带动着小舟。
两侧的景物不断地置换,春夏秋冬,各异的四时之景闪现,陈一苇仿佛置身多彩的时空隧道。
轰啪的一声,小舟明明是在河面上漂流,却仿佛从高处落在一片新的河面上一般,激荡出一层巨大的浪花。
浪花拍打在陈一苇身上,把他整个人都淋湿了。
待陈一苇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水珠甩开,四周的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条小木舟仿佛本就飘荡在此处河面上一般。好像突然出现的,只是船上人而已。
陈一苇缓慢地运气蒸发着衣服里的水珠,跌跌撞撞地上了岸。
岸边,一座石碑努力积着雪,只是更干净罢了,上书:正一道。
陈一苇衣服还有点润,便也不管了,听从师父的话,一步步走过正一道旧址。
正一道旧址早已经被修葺得十分完善了。
从那现代化水泥灌注起来的城墙上,没有人能看出以前的古色。更别说那城墙映照的一个个故事,早已消散云烟。
此时天空中正飘着微雪,很小很小。
依陈一苇想法,还不如不下。
正一道旧址过后,有条小路可以下山。陈一苇想着想着,一道清风吹到他鼻尖。
他凝神,看见一只纯黑色的曙凤蝶扑腾着翅膀乱飞。
陈一苇猛的抬头,天空中哪有雪花了,一个微醺的暖阳悠悠高悬。
象鼻山山顶。
两个老人,一只公鸡,
缓缓地被抹去,空气中隐隐还听得见他们交流的絮语。
有位老人好像佩剑断了,有位老人好像眼睛已然空洞。
象鼻山森林深处的小屋,顶上盖着的青灰瓦片慢慢起了青苔,又破裂开来,最后化成飞灰。下边眠砖搭起的墙轰然塌倒,伴随着的是左侧那本围着的栅栏。
废墟里,铁床,红木桌,军绿色的被子,都仿佛被时光咬了一口,最终也消失了。
后来废墟也缓缓化作了飞灰,留在地上的是三柱紫绛绦装的白檀香,如今已经布满尘埃。还有三清老爷的瓷像啪的一声崩裂开来。
一阵春风吹过,从象鼻山山上吹到山下,带来一片虚无。
也给这个崭新的世界带来了一个才明白过来,正跪着痛哭流涕的小道士。
对了,还带来了春天的气息:
纯黑色的曙凤蝶被那个发出悲嚎的人吓到了,扑腾着飞到一块石头上歇息下来,耷拉着翅膀叹了口气,仿佛一位老先生。
翠鸟的鸣叫声,作作索索的蟋蟀声,一只青蛙跳过呱了一串声,哭声。
纯黑色的曙凤蝶休息好了,噗噗扇了两下翅膀飞走了,身下的石头被震了震,看见上面有模模糊糊的几个黑字:
龙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