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君朋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他发现“小陈”竟然叫“陈玉莲”。“陈玉莲……”他小声呢喃。原来叫陈玉莲。生命之奇特,大概就在于此吧。想忘记的总是时时跳出来惊你一惊,让你不能忘却。
从这一刻开始,一些东西开始发生质的改变,涌动起暗流。一切心境开始不太一样。虽然有点说不清也道不明。但确实不一样了。
原来小陈就坐在他一抬头就能见到的地方,原来小陈的眉眼也是那样地清澈,原来小陈笑起来也很温暖,原来……一瞬间,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内容。
工作间隙,陈玉莲一如既往地抬头发呆,猛然看到兰君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目光,急得赶紧低下头,脸也跟着红透了,像被看穿了心事。
在单位,存了这样心思的并不是她一人。吴晗小美女,直接明恋,还扬言“兰帅只能是我的,爱情不分先后”。一个人能将第三者插足美化到这个地步,除了厚颜无耻没有可用的形容词了。陈玉莲在嫉妒的同时,又不免羡慕,至少吴晗比她勇敢,敢爱敢当,也比她各方面条件都好。
中午兰君朋忙着与甲方沟通,吴晗叫他一起吃饭,“太忙,没时间”。陈玉莲心里叹息一声出了门。
饭刚上来,陈玉莲接到兰君朋的电话,最近,他和她似乎交集多了许多,对她时不时竟流露些许不一样的感觉。
“吃什么呢?”他问。“额,”她还做不到他的坦然面对,紧张了许多,甚至已不知如何说话。“吃什么好吃的,怕我抢了不成。”他笑起来。她头上布满黑线,这笑话太冷了,一时间咳嗽起来。“在,在吃米线。”她赶紧忍住回答一句,以防更毒舌的话从他口中蹦出。“那给我也带上一份。”“好。”电话挂断,她甚至看着电话楞了几秒,方才确定,这不是幻觉。
挂了电话兰君朋笑了笑,像是得到至宝,欢快地笑起来。
回到办公室,陈玉莲刚借了个碗将带回来的饭收拾妥当,给他送去吴晗的笑声便弥漫在办公室的角角落落。吴晗手中提着必胜客的披萨径直走向他,“兰帅,你怎么就吃上了?!看,我给你带了披萨,你最喜欢吃的那个口味的哦。”当大家叫他兰总监的时候吴晗总是软软糯糯地叫他“兰帅”,好像以此就能区分她对于兰君朋的不同。
抬眼间吴晗已端离了米线。陈玉莲耳里听着吴晗的声音,心里却感到被羞辱,吴晗的天生丽质与优沃的家境,瞬间将她秒成渣渣。一边是卖相品相均在线的,一边是廉价的路边摊。怎么选择不言而喻。陈玉莲突然感到心里堵得不行,却也无能为力,这就是现实的骨感吧。
一瞬间陈玉莲如做针毡,之前因为她近水楼台的地理位置而感到窃喜,此刻却成了深刻的讽刺,她稍一抬头,便能隐约可见他的神态。此刻她却只敢趴在桌上假寐,心沉重得没有力气。
隐约可以听见兰君朋在说,“这个很有特色的,我喜欢吃。”“唉唉唉,别拿走。”又听到吴晗软糯的声音“有那么好吃吗?”“下次你也去尝尝,可好吃了。”他坚定的声音,让陈玉莲心踏实了不少。“那好吧,不过你一会也要把披萨吃了哦。”陈玉莲听到吴晗向工位走来,对面气呼呼坐下的声音。陈玉莲心里的小花兀自盛开。
“叮”,手机提示音传来。“米线很好吃,下次我请你”。一瞬间,万物复苏,百花争相盛开。“好,”她不敢多想其中更深的含义,回了一个笑脸。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大家一起吃披萨,小美女吴晗买的哦。”最后披萨进了同事们的肚子。他总是不吝啬赞美。
男人其实很拎得清,现实得很,也很清楚自己的所求。他们总是用特别幼稚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给你错觉,却又故作深沉地待你自投罗网。
情愫在两人间暗生、流动。这是爱情吧?但是未必。如果确切说来,这应该叫做暧昧。
似是而非让你猜的同时,他也没束缚。一旦你受伤,他便会说那是你硬要如何的。在外人看来,就算你们已亲密无间,其实两人都还在博弈,让女人既可以确定这份感情的同时又疑惑不已。这时你骑虎难下。所以玩权术,女人怎可能是男人的对手?
人人都不傻,却被生活的琐碎搅得没了心力,待人接物不免会时时冒出来些傻气。
多少女人奉出爱情的时候奉上一颗灵魂,多少男人却买椟还珠。这就是悲剧根源。爱情是女人要的,尊严是男人要的。不用猜就知道谁会受伤。因为爱情仅仅是一种感受而已,你说它有它就有,你说它没它也没。
吴晗生日,当着大家的面约兰君朋。
第二天一早,吴晗噘着小嘴就来了,前一天不可一世的傲慢表情没了。逮了个空钻进他的小间,“兰帅,你昨天干嘛放我鸽子。我的生日很凄惨。你要补偿我。”
一句句全是要求与霸道,换作是陈玉莲万万是不敢的。果然还是美女有资本。有恃无恐。被宠爱已成为一种必然。
“昨天我手机忘带了,你看都没电了,我才充电。”吴晗不说话,一副欲哭的样子。“好好好,今晚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吴晗瞬间喜形于色,甜甜地说,“那说定了哦”。
美女有美女之道,陈玉莲这等凡女这种事是不敢肖想的,可是为什么心里会疼呢。是他答应了吴晗,还是从这里可以看出什么端睨,她不敢去想。虽然,她早已认清不被爱的事实,但当事实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不期待的疼痛,腐蚀她的心智。
下班时,吴晗像只快乐的小鸟,她愉快地跟同事道别,所经之处都沾着喜悦,活像枝上报喜的小喜鹊。
陈玉莲厌厌地归整办公桌,兰君朋经过她身边时,在她耳畔轻轻说“一会同去,我在下面等你,再叫两个同事。”她听了一时间“消化不良”,疑惑地看着他。
兰君朋眉眼俱笑地拍了拍她的胳膊说“快点!”她木木地点了点头。
陈玉莲快速收拾停当,身心也轻盈起来,“哎,陈翔、肖奕玲,兰总监让我们一起去”。肖奕玲和陈玉莲交换眼神,嘴上说着“不好吧”,却在下一步拉着陈玉莲就往外跑,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去破坏吴晗的如意算盘。
当吴晗看到他们三个鱼贯上车后,瞬间表情精彩绝仑。
“生日嘛,就要热闹一点才好哦。我给你的惊喜可不要太高兴啊。”吴晗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吴晗的惊愕中,他发动了车。
而这一餐,估计就是山珍,吴晗也品不出味道来了吧。
“吴晗,你快吃呀,这可是你爱吃的。”“肖奕玲,我记得你们女孩子最爱吃这些了,是不是?”兰君朋有意无意间尽量将对吴晗的独有的东西稀释。
“难得兰总监记得,我只说过一次吧。”肖奕玲的话无意间敲着边鼓。
“你可别忘了我妇女之友的美称。哎,今天小寿星要多吃点。”这种看似亲密,实则划开距离的言语举动,伤得吴晗透心凉,估计。吴晗的话明显少了,也没有了下班时的雀跃。
陈玉莲想着这些,不觉胃口也好了不少。
吃完饭,陈翔、肖奕玲因为方向不同一起搭车离去,兰君朋送吴晗和陈玉莲回家。
陈玉莲一看吴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并不想让吴晗如意,但她知道这个灯泡还是不做为好。“兰总、吴晗我也去搭车了,再见。”
兰君朋一把拉住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们俩回去。”
陈玉莲看了吴晗一眼,在吴晗的注目礼中坐上了后排。“吴晗快上车!”兰君朋催促。
吴晗明显生气了,一路上气鼓鼓的。
送吴晗到家,兰君朋在路边停车,吴晗一副醉态,“兰帅,我有话对你说。”“啊呀,你看这里停车不方便呀。”说着后面的车果然按起了喇叭。但吴晗仍在坚持,“我醉了,你要送我回去。”陈玉莲听着就觉得自己如果会隐身术该有多好。
后面开车的哥们也是个暴脾气,喇叭再次连续响起。兰君朋一脸无奈。“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小陈,快扶吴晗回去,我在下面一个路口等你。”
等陈玉莲扶着吴晗走了两步,她一下“酒醒”,脸沉下来。“小陈你回去吧,我没事。”
陈玉莲错愕地看着她,“真没事吗?”
“没事,你走吧”。
当陈玉莲返回找兰君朋的车时,发现就在刚才停车的几米开外停着,他,是故意的吧。
陈玉莲想,她都能看出,他怎不知吴晗要耍的把戏。
兰君朋见她走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她还未坐好,他便问她“着急回家吗?”
陈玉莲脑袋一时短路,还在想着他与吴晗的恩怨,没有想到他问话的含义。机械地回答,“没”。跟他在一起时,她变得好生愚笨,她自己都有点嫌弃。
“那好,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兰君朋神采飞扬,不似刚才与吴晗说话时的漫不经心。
陈玉莲感受到变化,也跟着乐起来,他对她也有不一样的时候,不自觉嘴角化出一抹淡淡的笑。
“笑什么?”兰君朋问,他并未看陈玉莲,但确认她在笑。有时就是这样奇怪,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笃信,这样默契。
“额——你是故意的吧!”陈玉莲转过身看着兰君朋。故意破了吴晗两人的约会,故意不承吴晗的情,故意停在路口挡住了后面进出的车,故意就是故意的。
兰君朋目视前方,眉眼却笑了,“我故意什么了呀!”说完哈哈笑了起来。跟明白人相处就是简单。
一切尽在不言中。陈玉莲总是有一种力量,安安静静地坐着也有让人安心的力量。至少对于他是如此。他的好心情全化作嘴角一抹明媚的笑容。
原来来的地方,是妖魔山。“有妖怪吧,大晚上的。”陈玉莲傻傻的样子总能让兰君朋忍俊不禁,“应该是”。“啊?”这时候不是应该说没有吗?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其实陈玉莲也只是随口说说,并不相信有什么妖怪,如果有也是人变的。“到了”兰君朋打开天窗看着夜空的星,“就是这里。”
陈玉莲抬头望见一帘星光扑面而来,有种置身星海的错觉。她又看看四周,连绵的山被一水的黑暗包裹。虫鸣声声,不时飞鸟掠过。正应了那句,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对苍茫。
兰君朋给自己调整好位置,余光看见她仍楞楞地坐着,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兰君朋起身扳了副驾驶的座椅调整钮,身后突然重心一移,陈玉莲吓了一跳。她吃惊的样子更加可爱。兰君朋再次大笑起来,而陈玉莲自己已羞红了脸。
“看那颗星!”“哪颗?”“那颗像不像……”“像什么?”陈玉莲听不到兰君的下文,转过头来看他。他仍仰望星空,半天笑着说了一个字“你”。“为啥?”果真进了他的坑。他笑得更放肆了。她仍不明就里,狐疑地看着他。“勺子。”他笑得肚子痛,她方醒过味儿来,指着星空说“你才是勺子,你们一家都是勺子。”然后负气地不看他。
“开个玩笑嘛,不要当真。”看着气鼓鼓的陈玉莲,兰君朋笑意更深。他突然想,其实她看起来傻傻的,其实比谁都通透,只是不去说穿。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又笑了。所谓时光静好,也不过如此吧。满天星光,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