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时分,即便是晴空万里,那天色也是苍黄一片,在大华,或许夕阳时分,能见着七彩斑斓的景色,可在这沧溟看夕阳,能见着的只有一个颜色,但侥是只有一种色调,但色阶却数不胜数。
苍黄、碧黄、土黄、褐黄等等,无论是谁,也不能说这只一色的夕阳不绚烂。
李言站在城楼,目光远远眺望,看着那无论是天际还是地面,都空荡一片的景色,幽幽叹了口气。
好在这时候关鸠并没有在李言身边,否则啊,定会对李言这幅有所感触的神情一脸的不屑,然后用数落的话语,试图将李言关注的重点移到如何经历打赢这场沧溟跟大华不死不休的战事,如果让大华更加强盛的话题上了。
城中厮杀不断,血液溅满了苍黄的地面,兵戈碰撞夹杂着喊杀声与惨叫声络绎不绝。
而李言根本不用对这场仗的胜负有任何的思考,如果没有福王插手,即便是沧溟跟枭国此时在联手,那都不一定会是如今休养生息了十年之久的大华的对手。
福王设下的局,定然不会在这只能算得上是沧溟边境的地方就会有所展露,否则以大华的底蕴,再大的败仗也能有源源不断的后援支持,不至于会元气大伤到能让沧溟和枭国重现十年前兵围京城的局面。
边关的将士之所以会在蛮人的掠夺下变得畏手畏脚,很大的原因不是因为蛮人的凶残,更多的是因为皇帝不想轻易的挑起战事,导致边关的将士有怒无地发泄,若是忍不住了,跑到那蛮人的地盘叫嚣一番,不是没有后援中了蛮人的埋伏,就是回来后还得受一番责罚,久而久之,才会使大华将士显得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可如今已经开战,所有将士都能放开手脚的去打杀一番,加上这云麾军有了跟蛮人一样的骏马与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不耍什么阴谋诡计,正面交锋的话,这一点点的蛮人那里会是两万云麾军的对手?
夜幕完全变黑之时,鹰城中的喧嚣也渐渐平息了下去,没多时就被那呼啸的风声完全掩盖了城中传出的声音。
自始至终,李言都站在城楼之上,遥遥北望。
随着天色越黑,那呼啸的风声也就越大,卷起的风沙让李言都不得不退到了城楼之内,心中不由暗叹,这样的风好在不是每晚都有,否则这种恶略的环境,还真不是人能够长久生存的。
而就在李言觉得风实在是太大,不好再在这城楼之上装什么高人风范正想着下了城楼之时,只见关鸠踏着石阶匆匆就走上了城楼。
李言一阵愕然,这云麾军不是有你在就能摆平一切事务了么?你还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跟我汇报一下战况?在苍狼城的时候,可没见你跟我汇报啊?倒是数落了我一番是真的。
不等关鸠开口,李言指着城楼四周,连忙就道:“你可别再说我躲在幕后了啊,这一次我可也是身先士卒了。”
关鸠一脸的愕然,目光缓缓落到了城楼四周,只见横七竖八,到处都有蛮人的尸首,除了有些是被箭矢插入身体毙命的之外,其他的无一例外,全都是被一剑封喉。
想起云麾军杀入城中之后,李言独自一人提剑就杀到城楼之上,开口特意吩咐不让人跟着之后,也就没人再去管那些个城楼之上的蛮人,关鸠不由哑然失笑道:“这城楼之上能有多少蛮人?从你上了这城楼,可就没有再下去过了,丢下云麾军让他们自己对付城中大部分的蛮人,你这可是完全没有尽力啊。”
李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摆手道:“你就得了吧,我这还叫没尽力?是不是我一人一剑将整个鹰城中的蛮人全杀了个干净,你又会说,哦,我还没讲这沧溟灭国呢,也是没有完全尽力?”
关鸠美目一白,没理会李言的牢骚,呢喃道:“城中百姓要作何处理?”
李言微微眯眼,不痛不痒的笑道:“你觉得呢?”
关鸠微微愣神,随即苦笑道:“我不知道……”
李言一脸玩味的笑道:“真是难得啊,还有你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
关鸠赌气一般的嘟着小嘴,没好气道:“我是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你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沧溟王城,那就遇城屠城便是,若是真心想帮助大华征服这片土地,那就放过这些百姓就是了。”
“啧啧,好一个遇城屠城。”李言眯眼一笑,随即无奈叹道:“我也想啊……”
关鸠幽幽问道:“那你为何没有这么做?反倒放过了苍狼城的那些百姓?”
李言故作茫然道:“我有放过他们吗?”
关鸠一脸的无奈道:“所以我现在真是猜不透你到底想做什么了,既没有将他们全都杀光,又没有轻易放过他们。”
李言微微摆了摆手,没有回答关鸠的这个问题,岔开话题道:“下去吧,高处风大。”
关鸠一脸的愕然,没有让开路,反倒插腰堵在那狭小的阶梯,一副不然李言轻易下楼的模样。
李言顿时苦笑道:“你这是?”
“我现在身为云麾军的副将,你这主将却什么都不跟副将透露,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李言眯眼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云麾军的主将啊?我自个都以为自己只是个一路随行,可有可无的外人了。”
关鸠微微眯眼,缓缓道:“你这是怪我抢了你的风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将那些行军琐碎的事务一一交由你来决断?”
李言连忙摆手道:“别,还是你处理那些琐碎的事务,像现在这样挺好的。”
关鸠眯眼道:“你不是怪我么?”
李言没好气道:“我可不是怪你揽去了那些本由我处理的琐事,我是在怪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云麾将军。”
关鸠一脸茫然,不解道:“我何时不把你当成云麾将军了?”
李言没好气道:“不止是你,即便是关长风那家伙,都没有把我当成云麾将军。”
关鸠微微皱眉道:“这何从说起?”
李言弱弱道:“你们没有一点敬畏我的意思都没有。”
关鸠幽幽道:“想让别人敬畏你,不应该要求别人,而是你自己显得做出值得我们敬畏的事情来,你自己没个正形,让我们如何敬畏你?”
李言干笑道:“我说的只是你跟关长风,其他人嘛,在见识到我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后,眼神倒是透着一股子崇敬的味道了,但你跟你哥,感觉我做的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关鸠眯眼道:“你会在乎这个?”
李言弱弱道:“其实嘛,我只是觉得既然我现在是云麾将军,而你们都是我的下属,即便咱们很熟,但也别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好歹称呼我的时候,别老是直呼我的名字,不让你们叫我什么殿下,至少叫声将军也是可以的吧?”
关鸠脑袋一歪,青丝迎风而荡道:“你说了半天就想说这个?”
李言没好气道:“其实你用不着堵住我的路,让我在这里喝西北风,想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对我说几句软话,那我一股脑的就能全告诉你的。”
关鸠诧异道:“就这么简单?”
李言眯眼笑道:“就这么简单,所以你想知道啊,那不妨先叫声将军听听?”
关鸠想都没想,张嘴就要喊,可樱红的小嘴微微张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看着李言这幅嬉皮笑脸的模样,她还真就喊不出将军二字来。
在她的印象中,够资格让她喊将军的,也就只有她的父亲关壑雄,以及一些个军功卓着的叔伯了,即便是那威名赫赫跟他同辈的关瑾,关鸠也不可能喊其将军,可见这关鸠对于行军打仗是何等的心高气傲。
关长风也是如此,两人潜意识里一直把李言当作一个能给他们出谋划策的谋士而已,他们只觉得,若不是李言的皇子身份,纵使李言有天纵奇才,那这云麾将军也轮不到李言来当的。
让这关家中极为出色的关鸠与关长风两人喊一个外人,还是一个第一次领兵打仗的人将军,那就跟让普通人让对一个陌生人喊做爹一样了,怎么都有种侮辱了他们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军旅的感觉。
李言眯眼笑道:“怎么?喊不出来了吧?”
关鸠一阵苦笑后,微微低下了始终高高昂起的脑袋,幽幽的喊了一声:“将军……”
这回倒是轮到李言一脸的愕然了,因为这自始至终啊,李言一系列的打算,都没有要告诉这关鸠的想法,反倒觉得自己的行动让这自诩江南第一才女的关鸠捉摸不透,有种深深的得意感,这才故意刁难这关鸠让她喊自己将军。
可万万没想到这关鸠只是愣了一会后还真就喊了。
关鸠似乎从李言瞪大眼珠的模样中猜出了李言所想,幽幽道:“半天的时间,率军连下两城,干净利落,这样的本事,我即便喊你将军又如何?再说你原本就是陛下亲点的云麾将军,喊你将军也是应该的。”
李言一脸苦笑道:“看来你真是好奇到了极点,否则你也不会……”
没等李言说完,关鸠微微眯眼,好像完全放开了一半,玩味笑道:“我的将军大人,现在你是不是把你心中的那点打算,完完全全告诉末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