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在顾忠国的带领下,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就走进了院子中。
面容冷冽,步伐沉稳,身后的一把标志性的大剑,亮明了来人的身份。
虽然李言在来边关之前,永王带着他手下的剑奴全都亮过相的,只是李言并没有将这些剑奴的样貌记得太清楚,唯独能一眼认出来的,恐怕也只有那心琪,跟那却邪、巨阙、湛卢这三个在金陵的时候交过手的了。
但这人身后那露出的半截剑柄,在阳光下闪烁这金光,一眼就能知道这宝剑绝非凡品。
单是剑柄,李言就确定了这人是剑奴无疑,只是这剑奴不怒自威,身上的气势没有半点熟练,于是眯眼就笑道:“不知道这宝剑何名?”
“泰阿!”
李言眉头一挑,缓缓道:“啧啧,威道之剑啊,想当初,此剑在还很弱小的楚国铸成,但是当时最为强大的晋国听说此剑代表威道,于是晋王为了得到这把剑,出兵伐楚,硬是围困了楚国都城三年,就想着逼迫楚王交出这把剑,但楚王宁死不屈,在晋军就要攻破楚国都城的时候,楚王命人在他以此剑自刎后,将剑投进太湖,想要把这柄宝剑永远留在楚国。”
泰阿剑奴冷冷就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李言摆手笑道:“自然是扫盲,你没看到你旁边这位一脸没听说过的表情么?”
顾忠国一愣,见李言指着自己,尴尬笑了笑,道:“末将是没听说过这泰阿剑的故事,后来呢?”
李言缓缓又道:“后来奇迹发生了,楚王拔剑出鞘,想在自刎前耍帅,于是引剑直指敌军。”
顾忠国连忙道:“殿下……耍帅是什么意思?”
李言翻了个白眼道:“死鸭子嘴硬的意思。”
顾忠国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连忙道:“后来呢?”
李言夸张的舞动手臂,神经兮兮道:“只见一团磅礴剑气激射而出,城外霎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那晋国兵马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全军覆没。”
顾忠国微微吸了口凉气,弱弱道:“真的假的?就一把剑就能厉害?”
李言眯眼道:“那楚王也是一脸懵逼啊,事后在来智者询问什么情况,智者告诉楚王,因为泰阿是一把威道之剑,而只有内心之威,才能激发泰阿剑气之威。”
顾忠国恍然道:“原来如此。”
李言眼珠一瞪,惊讶道:“我靠,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顾忠国脸上笑容一僵,弱弱道:“难道殿下全是在胡说的?”
那泰阿剑奴幽幽道:“他没有胡说,传说确实如此。”
李言眯眼就笑道:“可惜毕竟只是传说,当作笑话听听就好了,若是当真,那就真成傻子了。”
泰阿剑奴冷冷道:“你似乎很不欢迎我。”
李言耸肩就道:“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欢迎一个对自己杀气腾腾的人吧?”
泰阿剑奴不可否知地笑了笑,道:“我确实是想杀了你。”
原本这习武之人身上带着一些杀气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听这剑奴这么一说,顾忠国一时冷汗直流,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毕竟这这剑奴是永王派来的,若是他要杀李言,那必定就是永王的意思。
李言耸了耸肩,道:“只是想啊?也是,若你要动手,也不会听我扯那么多废话了。”
剑奴不屑笑了笑,道:“若不是王爷不许,我必定让你见识见识你觉得只是笑话的泰阿剑气。”
李言眯眼就道:“那这就奇怪了,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一进门就杀气腾腾的?”
剑奴冷笑道:“好一个无冤无仇,难道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么?”
李言干笑道:“你想为却邪报仇?”
剑奴不屑笑道:“你觉得是因为却邪的死?”
“除了这个,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李言无奈道:“难道你跟鱼肠关系好?永王把他的剑给了我,你来要个说法的?”
“看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李言急道:“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做过亏心事了?”
剑奴眯眼就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跟沧溟勾结的事,现在关内可都传遍了!”
李言一惊,不可思议道:“我跟沧溟勾结?你没开玩笑吧?”
剑奴冷冷道:“现在人人都在传,当初沧溟大将军的独女来大华做奸细,勾搭上了你,而你被她的美色说迷惑,欲意为沧溟图谋我大华疆土,你还有什么可说?”
李言剑眉一皱,急道:“什么时候传开的?”
剑奴眯眼道:“什么时候传开的我不知道,但王爷领兵前来,一路上都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李言无奈笑了笑,道:“那你们王爷怎么说?”
剑奴冷冷道:“王爷自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来告诉你,立刻去见他。”
李言无奈笑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来泉城,而非要去什么定远城?”
“王爷要去哪,自然不需要跟你解释。”
李言眯眼就道:“那么拽?若是我偏偏不去找他呢?”
“爱去不去!”
剑奴冷冷一哼,转身就走。
李言嘴角一阵抽搐,连忙就道:“喂!不是吧,你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我要不去,你就算动手也要把我抓去呢!”
可这泰阿剑奴并没有理会李言的叫喊,转瞬就消失在了院子中。
李言摸着下巴一阵沉思。
倒是一边的顾忠国弱弱插嘴道:“殿下……既然王爷要见您,要不我去给您备马?”
李言微微眯眼,摆手就道:“顾将军啊,你过来一下。”
顾忠国一愣,弱弱道:“殿下……您要干嘛?”
李言没好气道:“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废什么话?”
顾忠国锁着脖子,弱弱走到李言面前,低声道:“殿下,有事么?”
李言眯眼就道:“刚才你跟我说,你知道自己先是大华的将领,才是永王提下的人?”
顾忠国一愣,连忙道:“殿下……这……”
李言挤出一丝自以为和蔼的笑容,道:“有话就说,用不着这么吞吞吐吐的。”
顾忠国连忙道:“末将身为大华的将士,自然要效忠于皇室,可殿下跟王爷都是末将要效忠的人啊。”
李言挑眉就道:“你以为我要你做出什么背叛永王的事?”
顾忠国弱弱道:“若不是这样,殿下为何要突然说这些?”
李言眯眼道:“明明是你之前想投靠我,怎么,现在怂了?”
顾忠国干笑道:“殿下说笑了,末将一直都是忠于大华的。”
李言摇头道:“啧啧,这可不行啊,墙头草可是最要不得的。”
顾忠国弱弱道:“末将何时墙头草了?”
“那好,我问你,若是现在永王在这里,你听谁的?”
顾忠国一惊,干笑道:“殿下……这永王是您的叔叔,论辈分,恐怕……”
李言眯眼道:“军国大事,是讲究辈分的?”
顾忠国急道:“末将知道,可殿下奉皇命而来,这……这不是永王也是么?”
李言不屑笑了笑,道:“既然你觉得我们都是奉皇命而来,那你到底打算听谁的呢?”
顾忠国弱弱道:“那殿下觉得我应该听谁的?”
“自然能是谁代表皇帝,你就应该听谁的!”
顾忠国干笑道:“殿下说的是。”
李言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黑漆漆的虎符,道:“顾将军,你说永王手里有这东西么?”
顾忠国一惊,连忙道:“末将知道了!全凭殿下吩咐。”
李言转手将虎符收起,无奈笑了笑,道:“不,你现在绝对不知道我说这些是为什么,一定以为我在拉拢你,是不是?”
顾忠国愣愣道:“难道殿下还有别的意思?”
李言摆了摆手,道:“你觉得就你这点兵力,需要我拉拢?小小一个泉城,即便你投靠了我,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顾忠国茫然道:“那……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李言笑了笑,道:“我是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想着我也快要走了,在这里给你上最后一课呢。”
顾忠国心底一惊,抱拳就道:“还请殿下赐教!”
李言摆手笑了笑,道:“我之前教你的那些领兵之法,可有成效?”
顾忠国由衷道:“效果十分显着!经过殿下点拨,末将都觉得根本不需要什么兵法,再遇到蛮人,我手下的将士定能大获全胜!”
李言笑了笑,道:“知道么,在我们那,有这样一段历史。”
顾忠国诧异道:“京城?”
李言翻了个白眼,道:“你别管是哪,认真听就是了!”
顾忠国连忙点了点头,李言才继续缓缓道:“那段历史中,这片中原大地遭受了强大的敌人侵略,差点整个民族就此灭亡,但是呢,其中涌现了许许多多英勇的抗敌军队,其中有两只十分出名,这击退侵略者后,一只名垂青史,饱受后人赞誉,一只呢,明明在抗战的时候比前一只更让敌人不寒而栗,但最后却消亡在历史的车轮之中,很少有人提及,甚至很多人都忘了他们当年也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顾忠国弱弱道:“这……这,末将愚钝。”
李言怅然叹道:“因为那只最英勇的军队在后来的选择中站错了队啊。”
顾忠国心底一慌,连忙就要开口。
李言摆手道:“我不是要跟你说站在我这边是对的,我只是想最后教你,以后别学那些见风使舵的。”
顾忠国连忙道:“末将没有见风使舵,只是这些日子,承蒙殿下指点,收益良多,觉得在殿下这边比在永王那边更受器重,所以才生出了为殿下肝脑涂地的想法。”
李言无奈笑了笑,道:“若是谁给你恩惠,你就投靠谁,不是见风转舵是什么”
顾忠国急道:“殿下放心,末将以后绝对忠心不二!”
李言无奈笑道:“你还是不懂啊,我是想让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一定得想清楚了,哪一个才是正确的,而不是逼你选我。”
顾忠国苦笑道:“末将实在是愚钝。”
李言摆手笑道:“自己好好想想吧,现在先给我备马去,我还得去见永王呢。”
顾忠国愣愣地点了点头,转身刚走了几步,回头就道:“殿下,那怎么样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李言悠悠道:“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若是非要问我怎么才算是正确的,我可回答不了你,你最该问的是你自己的心才对。”
顾忠国恍然大悟,向李言投来了一道感激的目光后,才匆匆转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