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早上，许航踌躇满志地去上班。

公交车一如既往拥挤，许航左右为难，前面还有个骨盆前倾三期的女孩子，抓不住吊环老往许航身上靠。

许航戴上痛苦面具。

万幸谢素雨家的房子离广播大楼比较近，就三站路。

许航顺利下车，虽然不复起床时的元气满满，也还是斗志昂扬的。

来到工作的办公区，许航把包含《丑小鸭》稿子的邮件发给《快乐童话镇》的主持人郭肃。

等他审核确定成绩。

然后扫地、拖地、擦玻璃，开始实习生的日常三连。

一起的还有同期的实习生张福洋和黄晨新，都是身材高大，模样英挺的男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家住的远的漂亮女生。

体谅她负重上班，住得远又是女孩子，这些杂活便由三个男生包了。

许航认真擦着玻璃，擦完玻璃后又拎着壶给窗台的花花草草浇水。

台里的各位老师陆续到了，许航保持笑脸给他们打招呼问好，除了年纪小的文员小宋对他报以笑脸，其他人大多视而不见，倒是张福洋和黄晨新，总有人对他们的问好，说一句辛苦了。

许航心里不忿，但也见惯了。

不就他模样一般，长得没他们帅吗？

早年上传媒大学，就是这样的待遇，后来他入职广播电台实习，消息传出来，同学群里满是惊讶。

就许航那模样，还没我帅呢！他能进，我凭啥没进？

有内幕！

要不是许航是男的，指定得是睡进去的！

许航当场就开语音骂了过去，要不是逮不到人，非把他的专业成绩单砸对方脸上，让他知道造谣一张嘴，先折半条腿。

这世界看得可不光是脸！

张福洋三人的专业成绩也是不错的。

和他们竞争，许航压力很大。

这世界总归是看脸的。

许航闹不明白的是，电视台招主持人要脸好看的也就算了，一不露脸的广播电台招主持人，居然也要形象气质俱佳，这不扯淡嘛！

许航对之前省广播电台的面试失败耿耿于怀，至于电视台，许航压根就没去，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何况电视台的竞争，更是大了去了。

以许航现在空白的业内成绩和长相模样，压根没戏。

不过现在哥们不是有系统了吗，许航的野心也大了点，想着先在广播电台做出成绩积攒荣誉，然后再跳槽去电视台，一步一步走上行业金字塔。

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同学同行，一个个吃灰去吧！

许航结束清洁工作，有点尿急。

主持《快乐童话镇》的郭肃还没来，张福洋和黄晨新干巴巴地等着跟他打招呼，许航懒得再等了，转身去楼道厕所放水。

张福洋和黄晨新面面相觑，有点看不懂许航的这波操作。顶多再有三五分钟，郭肃肯定就到了，许航这时候走人，装什么呢！

许航还真不是装，一是对《丑小鸭》的质量放心，二是心知肚明他刷脸没用，既然如此，憋着干啥。

许航到了厕所门口，一阿姨拦着说厕所漏水正在修，让他去别地撒野。

许航只好绕远路去老楼厕所，路上思量假如顺利转正了，是和房东阿姨吃浪漫的烛光晚餐呢还是去量大管饱的自助餐？

这是一个问题。

许航忽然听见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一抬头，居然是郭肃。

他赶紧招呼：“郭老师，早上好！”

郭肃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脚步略有虚浮地下楼离开。

许航插着兜，脸色也冷下来，心里暗骂几句，继续往厕所走。

没走一会，又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女孩子，顶上两颗扣子没系，白腻一片，风景独好。

许航瞪目咋舌，知道对方大，但不知道还这么白！

面对许航的目光，姑娘大约是有些羞涩，本就微红的脸蛋一下变得红扑扑的，既可爱又妩媚，诱人极了。

许航把流到嘴边的口水咽进喉咙，招呼道：“早上好啊郑欣语！”

这就是最后一个实习生。

郑欣语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优雅又迷人，很有风情万种的味道，对许航嫣然一笑，甜甜道：

“早上好啊，许航。”

随后，便交错而过，往楼下去了。

许航憋着尿，趴在栏杆上待了一会，心满意足地进厕所。

一直到午休结束，许航的心情都很不错。

郭肃在群里宣布童话故事的选拔结果，优胜者是郑欣语的《两只蝴蝶》。

许航一时傻眼。

张福洋和黄晨新心有不甘，但还是在群里发了感谢祝贺的套词。

许航定定神，决定找郭肃问问评选的标准是什么，他提供的《丑小鸭》，又有那些不足，才会被刷下来。

然而发给郭肃的私信迟迟没有回复。

许航干脆起身走到郭肃办公桌旁边，保持礼貌，问道：“郭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想问问，我的那篇《丑小鸭》是有什么问题吗？”

郭肃依旧专注手里工作，头也不抬道：“不是你那篇有什么问题，而是从故事性、可读性，还有和《快乐童话镇》这个节目的契合度，综合考虑，小郑的那篇作品最合适。”

许航觉得对方这话完全就是搪塞，但还是压低姿态道：“我认为我的作品也很合适，郭老师你可以再看一看吗？”

郭肃不作理会。

许航杵着不走。

逐渐有人往这个方向张望，张福洋和黄晨新更是早早关注。

郭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看了许航一眼，不客气道：“小孩子们喜欢童话故事，但没有小孩子会喜欢长得丑的鸭子！对美丽事物的追求，有时候小孩子远比成年人更鲜明！”

许航皱起眉头，似有困惑，疑在沉思。

郭肃不耐烦道：“行了，你回去吧，站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许航还是没走，不但没走，反倒盯住郭肃，问道：“郭老师，我的那篇《丑小鸭》，你恐怕根本就没看过吧！”

郭肃脸色一变，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没看过！”

边上一个头大肩窄酷似外星人的家伙跟着阴阳怪气道：“许航，就你那故事还需要看嘛？光看名字就知道了嘛，丑小鸭丑小鸭，人如其名嘛！”

许航瞥了对方一眼，是个叫张鱼的编辑，和郭肃向来走的近，许航刚进来那会就听说这家伙暗地里编排过自己的长相。

许航一直懒得搭理，对自己的长相，许航还是很有数的，说不上多帅，但和丑是绝对不搭边，读书那会还有小姑娘给他送零食呢！

何况就对方这模样，许航不踩他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跳出来暗骂他丑？

许航一拍桌子，张口就骂：

“张编辑，我就不明白了，绳子太长会打结，你的舌头咋不会？明明老大一爷们，长得有创意就算了，活得还踏马巨有勇气！

“浪费空气不说，死了还浪费土地！要是半死不活吧，还浪费人民币！所以你能干啥？拿块镜子照照，嚯，提神！”

张鱼的脸瞬间红得滴血，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盯着许航愣是讲不出一句话！

也不知道哪个姑娘，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落在张鱼心里，那是刺刀扎心、破防了啊！

只见他猛地把手里本子砸地上，撸袖子就要轮拳干许航。

许航哪虚啊，就对方这豆芽菜似的体格，不是许航吹，一拳一脚就能撂倒一大片！

郭肃赶紧拉住张鱼，板起脸冲许航吼道：“还不赶紧走！”

许航怎肯罢休，今天他是豁出去了！

要是《丑小鸭》没选上的话，本就劣势的他便是一步落步步落，哪里还有四选一脱颖而出的可能？

许航愣头青似的站着，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

挣扎着要往前冲的张鱼忽然就劲小了，郭肃低头看一眼，打心眼里瞧不起。

眼看要热血上头的年轻人许航开口了，讲出的话却条理清晰又咄咄逼人，把郭肃唬得一愣一愣的。

“郭老师，我那篇童话故事，虽然名字叫《丑小鸭》，但最后讲得却不是丑鸭子。你要是看过，就不会说出什么小孩子不会喜欢长得丑的鸭子之类的话，完全是一派胡言，纯属瞎编！”

郭肃皱起眉头，心里拱火，难不成这丑小鸭还能变天鹅？

被许航当众架着下不来台的郭肃怒道：“你的作品不行就是不行！话语权在我不在你！哪天你有本事了，做出成绩了，再来和我讨论你的看法！而现在，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听明白了吗？！”

许航一甩袖子，可被恶心坏了，这家伙是不要脸了啊，明着打压新人！

话说出口的郭肃也被吓一跳，忘了眼前这小子还是个刚出学校的愣头青，正气头上呢！

万一不知好歹冲上来给两拳，自己这靠枸杞养着的身子可遭不住！

郭肃悄悄把张鱼往前推了推。

张鱼青白着脸，张牙舞爪，虚张声势。

许航一看，就火了，丫的你还不服是吧！

张鱼往后退了半步。

许航不依不饶。

眼看就要真打起来了，一直看戏的大伙才你拉胳膊我拽腿，把两边人拉开。

要不是怕伤着临退休的杨老师，许航非要把这两人全给揍了！

德高望重的杨老师拉着许航回座位，语重心长地劝了一会，还真以为许航热血上头、不知轻重，把他炸了的毛顺着捋平咯才离开。

许航翘着二郎腿，转着笔，还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附近的小宋扑闪着眼，头一回觉得小许老师帅呆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打从一开始，许航就没想过动手，纯粹是装样子。

他还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毕竟来之不易，对一个刚出学校的大学生来说十分珍贵。

所以即使真骂人了，许航也只是逮着抱郭肃大腿的张鱼骂。

要是打人了，或是把郭肃骂吐血了，那没辙，许航就一被开除的结果。

人郭肃毕竟是台里培养好些年的正牌主播，有能力有关系有人脉。

许航呢。

一个没工作经验的生瓜蛋子，不光社会上一抓一大把，办公区里还坐着三个同批的实习生呢！

哪个看着不比许航鲜亮？

就这，还个个巴不得许航打了人被开除，他们好少一个竞争对手。

这年头的铁饭碗，眼红的人多着呢。

许航当然也想要，但他更想要的是，借这个平台作为跳板，进入电视台登上行业顶端，成为娱乐圈里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

所以童话评选这事不能就这么罢休，这干系到许航能不能转正的问题！

不过郭肃摆明了是要挺郑欣语。

方才看众人的态度，没一个愿出头的。

杨老师和他说了不少，可也没一句提到郭肃评选偏颇这事，显然是睁一眼闭一眼，见怪不怪。

许航琢磨着就算把这事捅到总监李育孝那去，也没用。

难道就这么放弃？

许航不甘心，更咽不下这口气，思来想去，总算想起藏在自个儿物品栏里的真话符，眼前一亮，就决定是它了！

他很想知道，郭肃这个男人的真实心声。

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