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安阳城难得热闹,整座安阳城都张灯结彩的,红彤彤的灯笼不仅挂上了坊门还挂上了城门。彩条灯笼顺着整条朱雀大街一路挂了下去,但凡是看到的人,都会知道……
“要过年了。”
旬玙站在窗口,手捧着一个小暖炉看着窗外院子里的下人们在忙忙碌碌的挂着灯笼,贴着福字。
再过几个月,开春后她就来这里三年了,到现在她都还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胎穿还是魂穿的。前两年多她都是失着忆的过年,今年是她第一次意识清醒,记忆齐全的过年。
不得不说,安朝的过年气息比现在的浓厚多了。
那时候城里都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了,加上突发的全球性疫情,在城里是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过年的气氛,只有与平时不同的冷冷清清的城市交通工具在宣告,新的一年又到了。
“姑娘,”伴随着肩上传来衣服的重量,一个不认可的声音响了起来:“穿这么少就往窗边站,这身体是不要了吗?”
是银绣,旬玙回头看她:“你看我不是抱着暖炉呢吗?”
银绣更不认同的看着她:“一冷一热的更容易着凉,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还记得吗?”
眼见着银绣要较真了,旬玙忙说:“我错了我错了,好银绣你就饶过我这回吧?好不好?”
银绣拿旬玙没办法,见旬玙连撒娇这招都使出来了,也就只能罢休。
“无论如何,最近姑娘是真的不能生病,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宫宴了,圣上特地下旨叫二品以上官员带上家眷赴宴,姑娘此时要是病了,定是会误了大事。”
说起这个,旬玙也想起来了,她奇怪道:“圣上从前从不弄这些,怎的今年反倒想起来了?”
银绣一边替她收拾桌子一边说:“您忘了?明年就是圣上登基第十一年了,十年一个轮回,明年又是一个新开始。圣上办这除夕宫宴也是这意思。”
这说法旬玙倒是在记忆里找到了,算是安朝人一种奇怪的仪式感。他们过寿也不爱过整寿,偏爱整数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就是因为在他们的习俗中,十年算是一个轮回,所以逢一的日子年份对安朝人来说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说的也有道理。”旬玙想到这里认同了银绣的说法。
银绣此时也收拾完了,对旬玙说:“好了姑娘,咱们该去夫人那儿了,之前给姑娘做衣裳的裁缝来了,说是宫宴的衣裳做好了,姑娘得去试试看合不合身,不行的话得叫她加紧去改。”
旬玙点点头,说:“那走吧。”
……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如果有事情需要你忙的话,感觉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旬玙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一眨眼,就到了阖家进宫赴宴的日子,而所谓的赴宴也不仅仅是进宫吃顿饭罢了,从早上开始她们就得起床洗漱,在家用过午膳后,乘坐车架顺着朱雀大街到宫门口去等。
没错,就是干等,等到宫门开了之后,按照品级列次进宫,先去拜见皇后,然后在皇后的带领下去拜见太后。
家中夫君品级高的、得力的尚且能见到皇后、太后的真面目,进殿里陪坐说话,但大多数不够格儿的,就只能被安排在偏殿彼此间说说话,连茶水都不敢喝太多,就怕更衣太多在宫里的两位女主人那儿挂上不好的印象。
想想吧,一提到你,皇后太后想到的就是“那个喝水太多,去了六七次茅房的人?”这得是丢了大人了。
谁都不想有这样的印象。
等到了晚上正式开宴的时候,她们还是得按品级排着队的去找自己家主君。
反正听着姜夫人给她讲的那一大堆规矩,旬玙就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大学期末考的时候,被各科老师拉着划各种重点。
临时抱佛脚抱得被佛踢了好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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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除夕,一大早旬玙就被银绣从床榻上叫了起来,洗漱、更衣、梳头上妆,哪怕她还只能算个女娃,也得贴上花黄上点口脂,保持一个喜气洋洋的样子。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旬玙头一回感谢起安朝没有给小孩涂腮红的习俗了,她前世最黑的黑历史,恐怕就是那个脸被涂成猴子屁股还笑的豁了牙的照片了。
左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还不错,旬玙站起来在自己的院子吃了早饭,然后又补了下口脂,就带着银绣去了姜夫人院里。
照理说进宫其实带着宋嬷嬷会稳妥些,她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但宋嬷嬷说皇亲贵胄家的姑娘身边带的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旬玙带她未免显得太不合群,还有可能被臆测成是在炫耀。
旬玙一想觉得有道理,就决定带银绣去,玉琴跳脱、锦钏喜静,银绣比较镇得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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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玙到怀重院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原本除夕应该阖家一起吃团圆饭,然后长辈还要给发压岁钱。
但是宫宴不比在家,哪怕圣上准许带上家眷赴宴,那也只是正妻嫡子,像是其他的妾室和庶出子女是断不可能准许他们一并赴宴的。
而若是要等到宫内散宴,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蓟国公就做主叫家中的几个孩子早上就来拜会父母,拿了压岁钱。
家里的四个孩子从旬樑开始依着年岁顺序站好,一起给蓟国公和姜夫人磕了个头,贺他们新春喜乐,然后再一个个上前拿压岁钱。
旬玙上前的时候,姜夫人明显比看着旬樑要更高兴一点,给了红封还连声说了几句好。
拿着自己的压岁钱,几个孩子全都陪坐一边,旬楠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旬玙的旁边,装作不经意的问:“二姐,母亲给了你多少压岁钱,看着比我们的要厚一点啊。”
旬玙是没想到这个眼皮浅的能浅到这个地步,不说姜夫人会不会糊涂到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厚此薄彼,就说他这个问法,真的是恨不得直接昭告天下,我看我家嫡母嫡女不顺眼。
要不说同为庶子,蓟国公怎么就偏爱旬樑呢,真的是朽木不可雕。
旬玙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吗?许是因为我拿的压岁钱是真的压祟的吧?”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旬楠。
后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祟是哪个祟,然后在心里啐了一句“晦气”,大过年的居然说这种话,还真是不怕邪祟真的来收了她!又见旬玙没有打开看的意思,旬楠悻悻的坐了回去。
家中没有嫡子最大的坏处,可能就是在这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肖想一下,全然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配的上自己的野心。
相较之下,同为女儿的旬杉就显得有点过于怯懦了。
自从旬玙进屋之后,只听过她说两句话,一句就是那句大家一起说的“祝父亲母亲新春喜乐”还有一句就是拿压岁钱时一定要说的吉祥话,然后就把自己当成一朵蘑菇,呆在角落里装不存在。